啧……你小子命中挺克师父啊。

  苗妆果然就吃这套,虽然手臂上还有伤口流血如注,还是立刻表示:“我帮你!刚刚你果然是害怕我告诉宗主……顾千、顾盟主的遗物在哪儿?下面吗?”

  顾千秋道:“下面没有。”

  两人齐齐看向他,顾千秋说:“别看我,看下面吧。”

  三人一齐低头。

  殿内不知道什么时候热闹了起来,光线更亮了一点——却也没因此变得正常,反而因为看清楚了更多细节,而更加诡谲。

  来来往往的侍女,手中捧花托盘,却皆是裸身一丝不挂。

  盛宴周边坐落了一圈诡异罗汉像,白玉雕琢,皆是同一张脸,骑狮、骑象,手中执各色法器,身后十相自在。

  再外层一圈,则是精美至极的飞天舞女壁画,线条流畅、神韵非常,只可惜也全是裸身,跟旁边的欢喜佛凑在一起,便不伦不类。

  而地上的绒毛毯子,却是浓烈拼接的大红大紫,大到铺满了整个大殿,花纹流畅,金鱼游弋,最终整体呈现出一朵全面莲花的造型。

  如若随便换一种颜色,这个东西都会很漂亮,但是深色的红蓝黑紫白,撞出了一种浓烈绚丽到恶心的感觉。

  而那朵盛大莲花的中心,似乎坐着一个人。它是正常大小,目力所及,根本看不清。也许不是人,而是什么别的东西。

  三人沉默了一会儿。

  苗妆小声道:“关于合欢宗和缘灭楼,弟子们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道‘地上宴,朱颜共聚灵和殿。地下宴,白骨须呼黄泉炼’。而且强调,前半句为假,后半句为真。”

  所以,地上的人间极乐宫,看起来红颜如云、热闹非凡,其实都是幻境。

  而缘灭楼底的大殿,看起来诡谲魔幻,却全都是真的。

  “我总算知道,宗门禁地…为什么是个禅意名字了。可,难道我们合欢宗的先祖是个妖异和尚……吗?”

  苗妆有些期待地看向郁阳泽。

  郁阳泽照例不搭理她。

  顾千秋在另外一边对苗妆点了点头。

  苗妆翻了他一个白眼。

  顾千秋:“……”

  苗妆又闪着星星眼,对郁阳泽道:“那怎么办?咱们下去吗?”

  郁阳泽还是无动于衷。

  看来就算他要骗人,也只是装那一瞬间,连多一秒都懒得演。

  却还有美人趋之若鹜,真是苍天不公。

  顾千秋在一侧慢吞吞地说:“他们看起来,好像在等我们……”

  看起来,宴会上的东西都准备好了,虽然仍旧没有宾客,但来来往往的侍女们已经全都停下了动作,齐刷刷地抬头盯着他们。

  而宴会上,一共有三套案几。

  顾千秋道:“呃……顾盟主真没东西落在下面,咱要不上去吧?”

  苗妆这才想起来问他:“你跟着跳下来做什么?打扰我们二人……哼!还有,你为什么要偷偷潜入缘灭楼?身为鼎炉,图谋不轨,不如我现在就将你正法了!”

  顾千秋趴在栏杆上,缩了缩脖子,但两人之间隔着一个郁阳泽,苗妆暂时不能得手。

  而此时,郁阳泽似乎才发现他这么一个大活人,两人对视一眼。

  尽管光线很暗淡,还闪着诡异的红光,但顾千秋还是一触即放,装出一副窝囊样子。

  配上他的动作,简直事半功倍。

  也不是害怕什么,主要是他以前在同悲盟内,除了师父,就是跟这个徒弟相处最多。

  生怕在人群中多看了一眼。

  从此他就晚节不保。

  郁阳泽微微蹙眉,似乎有些奇怪。

  顾千秋是不打算再自刎一次的,所以没打算恢复身份,此时装傻装得轻车熟路,嘴一瘪,就要装出被这黑面阎王吓哭的样子来。

  而苗妆看他们二人“眉来眼去”半晌,终于忍不住,喝道:“季清光!”

  顾千秋哭丧个脸,说啥也不是。

  苗妆抽出鞭子,抽破空气,真要打他。

  ——顾千秋对郁阳泽现在的鬼样子拿不准了,苗妆要处理干净尾巴,他估计是要冷眼旁观。而且,他怎么看都像是办完事后,要连苗妆也一起处理干净的样子。

  顾千秋道:“且不说我尸体掉在这里,俞霓一眼就知道是你的手笔,我的性命他自是不在乎,但我想,身为‘圣女’的你,是没有资格到这里来的吧?他当真不会生气?”

  苗妆道:“你!”

  顾千秋还道:“那就说现在的局面,底下三张席位,少了我,你们能开席吗?”

  苗妆小小的脑仁转了半晌,不由得承认他很有道理,但还是很生气,直接挥鞭,打算先抽他一下解解气。

  谁料,鞭子在中间被郁阳泽握住了。

  “……我们下去。”他虽然是和苗妆说话,但死死盯着顾千秋的脸,似乎要从他脸上看出什么蛛丝马迹的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