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千秋刚想阻止,忽然被人抓住了袖子。

  扭头一看,是刚刚那素衣素簪的女子。

  她轻轻摇了摇头。

  顾千秋却见不了这种事情,刚想挣扎,便听到一道柔和的男声。

  “今日……不宜见血。”

  这声音柔和却不媚惑,亲昵中又有些疏离,有种难以言喻的撩拨之意。

  经夜风一送,便使甲板上的人们,无论男女,都诡异地脸红起来,仿若酥酥电流瞬间蹿过全身。

  只有顾千秋心头一跳。

  这声音……

  怎么也像他那死去的前任道侣?

  而且听起来,合欢媚骨已然臻至化境。

  不对,俞霓早都死了,合欢宗有本事的就那几个,现在轮到谁当宗主了?

  他凝神仔细回忆,忽然后腰被人猛戳了一下,他一个踉跄。

  微微回头,便见一个锦衣华服的男人神情倨傲地看着他,还用嘴型挑衅:“哟,这不是季家的小少爷么?你娘还真把你送出来丢人现眼啦?”

  顾千秋:“……”

  顾千秋也用嘴型回他:“我看不懂。”

  然后扭头回来,往前挪了一点——这锦衣的少爷一看就是惹祸精,命相怎么看怎么短命,还是离远点得好。

  宗主发话,侍女便将那嚎叫的女子捂了嘴带下去,转个弯就不知所踪了。

  顾千秋皱着眉。

  合欢宗虽然总被名门正派们瞧不起,但并不是血腥残暴的做派,应当还不至于要了那姑娘的命。

  就在这时,他又听见刚那少爷问:“小妹,今日是什么日子?”

  司嘉画脸色一变,刚想阻止他,却已然来不及了。

  只见那亭外的帷幔无风自动,众人先看见露出来的一片衣角——如同异色琉璃鱼尾,异光铺陈似炼。

  但这一点都比不上那传闻中风华绝代的合欢宗主俞霓的半张脸——也仅需半张脸,足够压倒众生一切颜色。

  “好问题。”俞霓悠悠地说,指若柔荑拨弄酒杯,忽而怒道:“十年前的今日,仙盟盟主为了你们自刎于惊虹山顶,以平天怒。而你,身为仙门中人,却要问、今天是什么日子?”

  所有人噤若寒蝉。

  顾千秋:!!!

  俞霓怎么也复活了!?

  难道是天道忽然有一天觉得太无聊了,怒喝一声“都给我活!”,然后就看着他们来此地“共襄盛举”吗?

  司嘉书被司嘉画拉着跪下,慌忙回话:“宗主,我哥哥他不是这个意思。”

  司嘉书不敢说话,只跟着哐哐磕头。

  对于普通修者而言,一门宗主,是能轻易决定他们性命的存在。

  他们鲜血冒出,都慢慢流到了顾千秋的脚下。

  但是没得到俞霓的许可,他们不敢停下。

  俞霓静静欣赏了一会儿,翻脸如翻书,又春风拂面起来:“今天不能见血。”

  他对都门道:“继续吧。”

  都门抬手。

  司家兄妹相扶着站起来。

  顾千秋迅速头脑风暴。

  重活一次,怎么感觉俞霓阴晴不定的脾气不降反增啊?

  有个侍女开口。

  “诸位,不用太担心。我们宗主素来言而有信。”她倒是态度很好,“今夜,我们也只是想给各位说说人间极乐宫的规矩。”

  众人安静听训。

  但顾千秋却天生没长出一根端方的骨头,侍女在上面训话,他站在下面,刚装了几分钟,就开始四处乱瞟、前后摇晃,焦虑得就差原地转圈了。

  不行不行,不管发生了什么,他现在无修为傍身,还是得快快逃离虎口。

  这是天水河。

  河的尽头是合欢宗。

  按照仙船行进的速度,大概还要三天。

  但他现在跳水肯定是自取灭亡。

  可普通小船并不能行在天水河上,更别说他现在连一块木板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