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曲境夫妇和曲邻白一样,他们的生活都处于严密的监控之中。

  闻书臣是故意不让曲邻白和曲父曲母见面的,因为他知道曲境夫妇和曲邻白一样,都有一份傲骨,如果让他们知道宝贝儿子竟然屈身于另一个男子身下承欢,而且还不是自愿的,而是被逼的,必然会唆使曲邻白离开他。

  而闻书臣最为无法忍受的事情便是曲邻白离他而去。

  因此,闻书臣将这一家人远远分开,不让他们见面。

  一直以来,曲邻白之所以没有逃跑,无论遭受了多么惨绝人寰的对待,也还是默默地咬牙坚持,原因就在于他的养父母被闻书臣控制了。

  闻书臣不敢赌,万一曲境夫妇为了儿子,心甘情愿和儿子一起逃,从此过着东躲西藏,不得安稳的生活,他不能去赌曲邻白的孝心有多少,舍不舍让日益年迈的父母跟着自己颠沛流离。

  得知双亲已然辞世,彼时自己大概是在床上和闻书臣厮混,曲邻白的整个世界一下黯淡下来。

  曲邻白满心愧疚,他对自己很失望,他愧对父母,本应让父母安心享受晚年生活 ,孝顺父母,却因自身原因连累父母年事已高还遭他人挟持控制,失去人身自由,最终竟连送别父母最后一程也未能做到。

  想来爸妈在天上,也对他很失望吧,不然为什么会这么久了,他们连一次自己的梦都没有入过,即使是在梦里面,他连见爸妈一面都变成一种遥不可及的奢望。

  父母的离世给了曲邻白很沉重的打击,一病不起,由于没能检查出生理性的病因,医生告诉闻书臣曲邻白是心理因素所引发的病症。

  当目睹曲邻白在熟睡中流着泪要爸爸妈妈的时候,闻书臣瞬间明白了导致曲邻白病倒的症结所在。

  终究是纸包不住火,他一直隐瞒的事情还是败露了

  病床前,闻书臣郑重地向曲邻白许下诺言,只要曲邻白能够好起来,就会告诉他曲父曲母的墓地在何处。

  因为这一句话,曲邻白的身体状况逐渐有了起色,出院当日,闻书臣没有食言,领着曲邻白去了城郊的墓园。

  仿佛老天爷都在为曲邻白哀泣,上午的时候天空还澄澈如洗,艳阳高照,但到了午后时分,却突然间阴云密布,狂风呼啸,细密的雨丝开始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

  曲邻白跪在墓碑之前,目光凝视着双亲的遗像。

  小小的照片里,曲父和曲母的面庞充满了无尽的慈爱与温暖,他们嘴角含笑,仿佛正在轻声说道:“瞧瞧,我们家的大忙人终于回来了,这次打算在家待几天?”

  往昔的和父母相处的画面在曲邻白的脑海中不断闪现,越是回想 ,曲邻白越是悲伤,眼眶泛起一阵酸楚,泪水止不住地奔涌而出。

  他永远失去了最爱他的爸爸妈妈。

  从今往后,不会有人再三嘱咐他要爱惜身体,不要熬夜,会关心他的日常生活,在意他的一饮一食,不会有人苦口婆心地教导他为人处世以及绘画创作的准则道义……哪怕是曾经会感到不耐的絮絮叨叨,也听不到了。

  曲邻白从记事起就渴望能有自己的爸爸妈妈,从五岁到十岁,他等了五年,才等到了曲父曲母的收养,并将他视若己出,如同亲子一般抚养长大。

  可仅仅十一年不到,只有十年,曲邻白就失去了自己的爸爸妈妈。

  曲父曲母的存在对曲邻白是无可取代的亲情支柱,他从前能隐忍不发,逆来顺受,任由闻书臣磋磨,很大原因在于曲父曲母,怕自己惹怒了闻书臣后,闻书臣会转而去为难他的父母,可如今他孑然一身,再也没什么好怕的了,也不必再对闻书臣曲意逢迎了。

  很快闻书臣便发现曲邻白对他又恢复了最开始的冷漠,不止是对他,曲邻白对一切,甚至对他所热爱的绘画也丧失了热情,活得像是具行尸走肉。

  而这时的闻书臣已经不敢再对曲邻白用强了,不敢再动辄打骂,想如何便如何,一切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他对曲邻白上了心,也知道自己从前做下了许多错事,若是继续错下去,他和曲邻白是没有未来的,何况曲邻白无牵无挂,孤身一人,没有了软肋,没什么可以被闻书臣威胁的了,左不过还剩一条命。

  在闻书臣和曲邻白认识的第四个年头,一个小心翼翼,一个心如死灰,闻书臣竭尽全力地补偿自己带给曲邻白的伤害,试图填平两人之间的沟壑,唯独有一条,他不允许曲邻白离开自己,没意识到自己的心意时,闻书臣尚且要霸占着曲邻白不放,知道原来自己喜欢闻书臣后,更不会放手了。

  曲邻白逃跑过两次,那时他稍微有了些自由,不再整日地被关在空荡荡的别墅里,佣人也会主动和他说话聊天,试图让他开心一些,只是曲邻白还是不想活在闻书臣的监控之下。

  所以他逃了 ,想逃去一个没有闻书臣的地方,想让自己能喘口气,想离开让自己的人生变得不幸的罪魁祸首,想试着找回自己的天赋和灵感。

  可惜曲邻白逃跑失败了,两次都被闻书臣找到了又抓了回去,继续当着笼中雀。

  第二次逃跑时,闻书臣怒不可遏,觉得自己那样的信任曲邻白,给了他自由,让他经营自己的画室,允许他社交,可曲邻白居然又一次辜负了他的信任,一有机会,就迫不及待地想要逃离 。

第190章 闻书臣&曲邻白(四)

  愤怒之下,闻书臣打断了曲邻白的腿,无视了曲邻白的哀求,心如冷硬的石头,只为了要给曲邻白一个深刻的教训,让他不敢再逃跑,面不改色地让曲邻白生生地受了断腿之痛。

  虽然后面闻书臣又找医生及时地给曲邻白治疗,让曲邻白恢复了健康,没有真的一辈子都要依附轮椅代步,可造成的伤害是真实的,做不得假的,给曲邻白带去的痛苦是一辈子都无法抹去的。

  就连治疗的机会,一开始也是没有的,闻书臣甚至恶劣地想过,只要曲邻白站不起来了,走不了路,跑不了跳不了了,就会乖乖待在家里,不会总是想着往外跑。

  曲邻白无法接受自己变成残废的现实,他彻底绝望了,他什么都没有了,亲人,事业,前途……如今连健全的身体也失去了,活着还不如死了,他真的不想再过这种生不如死的生活了,至少死了不用再受折磨,也许还能见到爸爸妈妈,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在一起。

  于是在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曲邻白割腕自杀了。

  由于抢救及时,曲邻白在鬼门关晃悠了一圈还是捡回了一条命。

  也是在那时,闻书臣终于意识到曲邻白不是无坚不摧的,他是个人,是很脆弱的,是会死的,那天晚上,如果不是他心里有不好的预感,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离开后又回去,是没有人会发现曲邻白静悄悄地在浴室里自杀的,等到第二天,发现的只会是具没有温度的,冷冰冰的尸体。

  连闻书臣多年的好友都忍不住骂了他一顿,觉得他做得实在不是人事,哪有把一个四肢健全的人给变成残废的,是个人都接受不了,这样血腥暴力的爱,没有人会愿意接受。

  “你要是想逼死他,就继续作吧,把人给作死了,看你到时候还怎么作,人一旦存了死志,一次没有死成,难不保不会寻死第二次,第三次,你能一天二十四小时一辈子都看着吗?一个不留神,小画家说不定就死了,人死了,你连哭都没地儿哭去。”

  大约是被吓到了,被骂醒了,心里有了忏悔的闻书臣这才找了医生来为曲邻白治腿,承诺自己永远不会再伤害他,不会再对他使用暴力。

  这之后又是将近一年,闻书臣化身成了一个再体贴不过的恋人,关心着曲邻白的生活起居,不会再强迫曲邻白做任何不情愿的事情,尤其是情事方面,要的次数极少。

  闻书臣曾经以为他还有机会,他和曲邻白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曲邻白一年两年不原谅他没有关系,十年八年也没有关系,反正他们有一辈子的时间,还有好几十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总有一天,他能取得曲邻白的宽恕和原谅,从风华正茂到白发苍苍,如果直到死的那一天曲邻白也依旧没有原谅他,他也认了,至少他们纠缠了一辈子,相伴了一生,也足够了。

  可是闻书臣没有想到,他的一辈子,并不是曲邻白的一辈子,也许他的人生会很长,还有几十年可以活,但曲邻白却没有那么长的时间了,年纪轻轻,还不到二十四的青年,患上了家族遗传的白血病。

  这下闻书臣是彻底慌了,他预想的千万种人生规划里,每一种都有曲邻白的参与,曲邻白是最不可缺少的存在,他想过曲邻白会讨厌他,无视他……也许会原谅他之后,慢慢地喜欢上他,唯独没有想过曲邻白会死,死在还很年轻的时候,让人听了都会忍不住说一句“可惜了”的年纪。

  不知坐了多久,曲邻白幽幽醒转,醒来后就看到闻书臣,眸光微微一动,脸上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

  曲邻白从知道自己得病的那刻起,就没想过要治疗,他只觉得解脱,因为他终于可以逃离闻书臣这个恶魔了,哪怕是以生命的代价。

  手术之前还要化疗,要将身体里的造血细胞全都杀死,会变丑变难看,头发都要掉光,曲邻白也不愿意去承受化疗的痛苦,就想活一天算一天,早点死了算了。

  唯一可惜的是死之前没有看到多少风景,就被闻书臣给找到了,硬塞进了医院,让他的旅途中断了。

  “阿白,我这里有一封信,你朋友写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