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上去好像是来和自己上演兄弟情深,兄友弟恭的戏码的,不然也不会在这里和自己回忆往昔,扒拉出一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来。

  不过现在的顾温宁并不需要这迟来的亏欠和补偿,无论是出自真心的,还是虚情假意,他都不需要。

  顾温宁确实没有从亲生父亲,还有两个亲哥哥那里得到多少亲情,可他也不是很可怜很可怜,一点亲情都没有获得过,在顾家,至少还有一个关心他,爱护他的顾爷爷,哪怕顶着全家人的不同意,也光明正大地将偏心进行到底,只有他在一天,就会为顾温宁多打算一天,竭尽所能地替顾温宁把后路给铺好,就是不想以后他不在了顾温宁会被欺负,如果没有股份,顾爷爷真担心自己最疼爱的小孙子以后会在顾家一点地位都没有。

  除了顾爷爷,还有苏黛这个小姨,再前些年的时候,还有苏家的外公外婆,都说隔辈亲,顾温宁还是早逝的女儿最牵挂的孩子,顾温宁在外公外婆那儿是很受宠的,受宠程度超过了两个哥哥。

  这些年,顾温宁渐渐想通了,对一个人付出真心是他自己单方面的意愿,倘若对方能够有所回应,自然再好不过;但若事与愿违,也不必过分执着。否则,就活得太累了,是在消耗自己,与其强求,不如珍惜自己已经得到的一切。

  “都不用,二哥,你有你的生活,我有我的生活,过去是怎样,未来还怎样,没必要改变什么。”

  顾温宁觉得没意思极了。

  说他心高气傲也好,还是固执己见也罢,又或者是脑子一根筋也行,总之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如果他曾经向一个人递出了想要进一步交往的门票,第一次的时候那个人没有接,失落在所难免,但还可能会有下一次,可当他决定算了的那刻起,从前发出的一切邀约都不再作数了,他可以热烈地去追求,也会从容坦然地放下,从此只向前看,不再陷于过去,主打的就是一个拿得起,也放得下,并且不会回头。

  见得多了,顾温宁知道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的家庭都是幸福美满的相亲相爱一家人,不是所有的兄弟姐妹都会关系好,也有关系生疏,感情一般的,甚至还有兄弟阋墙,闹得跟仇人一样老死不相往来的,亲情从来都不止有一种模样,真正维系起亲情的纽带也不是那点血缘关系,靠着身体里流动着的血液,而是彼此间的那份真情。

  “怎么会没有必要,你是我的弟弟,唯一的亲弟弟,我们怎么能处成陌生人一样?”顾明致急急地道。

  “怎么不能,二哥,你别把一切都想得太理所当然了,你想要兄弟情深了,我就得配合你,任何一段关系都是双向选择的,你可以做出选择,我也可以自己做主。”

  “我尊重了你,也请你尊重我,不要强人所难。”

  顾温宁的语气并不重,也不强势,但其中透露出的坚定让人毋庸置疑,他平和缓慢的语调足见他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而不是一时激愤,情绪难以自控说的气话,他很清楚自己在说些什么,也很清楚自己说的话会产生什么后果,但并不为此畏缩不前,宁愿违背自己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只为了迎合他人。

  顾明致整个人忽然灰败下去,表情呆呆的,木木的,双眼呆滞无神,好像在看着顾温宁,又好像是虚虚地落在其他地方,身体也是僵硬的,如同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

  强人所难?

  好笑啊,他想要对自己的亲弟弟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补偿,不奢望能有多深厚的感情,只是想要有一些相处的时间就成了强人所难了。

  可是真的好笑吗?曾经的自己不也是觉得多余,是在浪费时间吗?

  只能说针没有扎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不知道疼,没有尝过被拒绝的滋味不知道那种无法言喻的酸涩和失落,他只是今天被拒绝了,被推开了,可他拒绝过,推开过温宁那么多次,数都数不过来的很多次,那温宁心中该有多不是滋味 。

  一个努力地,想方设法向自己的哥哥释放善意,拉近距离,打破隔阂,想要亲近自己哥哥的年幼的弟弟,在外面吃过那么多生活上的苦,回了家又尝遍了被排斥在外的苦,说句实话,不心生怨恨就已经很难得了。

  像一只刺猬,对外露出自己尖锐的刺,对内露出柔软的肚皮,温宁曾经在自己面前袒露过柔软的一面,如今却只露出尖利有锋芒的一面,这中间的转变何尝不是他自作自受,自己造成的。

  “二哥,我之所以还愿意喊你一声二哥,是因为在血缘上你确实是我二哥,爷爷也说,你以前对我好过,虽然我不记得了,有段时间我是埋怨过,但那是过去式了,我没什么可怨可恨的,各自安好,互不干扰了是最适合我们的关系。”

  “你不缺弟弟的,以前不缺,以后也不缺,也许你良心上有些过不去,不过从今天起,也不用再过不去,全世界没有哪一条规定是哥哥一定要对弟弟好。”

  十年来,这是兄弟俩说话最多的一次,也是顾温宁最坦诚的一次,他终于把憋在心里的话都说出来了,没有怨恨,没有难过,只有平静和释然。

  坦然的接受自己的亲人其实是不爱自己的,这一点对很多人来说是一个大难题,有的人终其一生,都会困在自己的执念里,试图做些什么来辩驳,自欺欺人,何其可笑,又何其可悲。

  顾温宁差一点也陷入了那个泥沼,幸运的是,他走了出来。

第128章 大活宝哄老婆,带小活宝跳舞

  谁知顾温宁的这番话犹如一把锋利无比的剑,直直地刺进了顾明致的心脏,让他那本就脆弱不堪的情绪瞬间崩溃决堤,再一次陷入到无法自控的状态之中。

  “以前因为小煦,我对你产生了太多的误解,我误以为你是在欺负他,所以我才会说出那么多难听至极、伤人至深的话语,也做出了许多令你伤心痛苦的事......”

  顾明致满脸悔恨与自责之色,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力量。

  然而,顾温宁根本不想继续听下去,他毫不犹豫地打断了顾明致的话:“够了,不必再说了,时候已经不早了,我会叫司机送你回家。从今往后,如非必要,我们还是不要见了,没有意思。”

  顾明致一张口,就好像是在推诿责任,在拿顾明煦当作挡箭牌或者替罪羊。仿佛他和顾温宁的所有的矛盾冲突以及紧张恶劣的关系,全都是拜顾明煦所赐。若不是因为顾明煦从中作梗,搬弄是非,阳奉阴违,或许他和顾温宁就能避免这些无谓的纷争,关系不会一度降至冰点,而是会建立起一种截然不同的亲密关系。

  诚然,造成这种局面的原因确实与顾明煦有关,但若要追根究底,最大的问题其实出在顾明致自己身上。他内心深处一直对顾温宁抱有偏见,这种偏见犹如一堵高墙,让他无法看到顾温宁身上哪怕一丝一毫的优点。而一旦有了合适的“催化剂”,这把火便会越烧越旺,他对顾温宁的成见也会越来越深,厌恶之情更是层层叠加。

  时至今日,顾明致仍然没有勇气当面向顾温宁吐露心中的秘密,他不愿意当面承认自己的懦弱和自私,依然固执地坚守着那微不足道、岌岌可危的自尊心。

  顾明致张了张口,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顾温宁并未给他这个机会,径直转身离去。

  因为顾明致,顾温宁的情绪确实有些受到了影响,不过这种沉闷烦躁的情绪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就被家里一大两小三个大活宝,小活宝的搞怪表演给逗笑了。

  只见傅言鹤领着两个小家伙,正在跟着太阳花玩具学跳舞,左边扭一扭,右边扭一扭,没有萨克斯,但找到了替代品——一个口风琴,口风琴里发出断断续续的,不是很美妙的声音,但是增添了几分喜感。

  这个太阳花玩具不是傅言鹤送给顾温宁的那个,而是当初傅言鹤一块买下来留给自己的那个,平时就摆放在玄关处,和黄金花瓶并排放在一起,形成一道独特,大富大贵且滑稽的风景线,一进门就能看到,显眼极了。

  阮女士来澄碧园时,曾不止一次地摇头叹息,觉得自家好大儿的审美真的是一言难尽,不过也没说什么,看向顾温宁的眼神愈发爱怜和柔和起来,毕竟作为亲生母亲,她都受不了好大儿的奇特的审美,顾温宁却能,甚至还纵容着,这不是真爱是什么,必然是真爱无疑了。

  至于顾温宁收到的那个太阳花玩具,时至今时今日,并没有收起来,而是还搁在卧室的床头柜呢,堂而皇之,耀武扬威地占据了一方地盘。

  茶几上太阳花玩具在舞动,随着它一起燥起来的三个人,舞姿各有特色,没一个手脚协调的,全都是在同手同脚地顺拐,不过表情管理都做得很好,露出自信满满,全世界第一帅的霸气笑容。

  顾温宁抿紧了唇,努力地想要忍住,到底还是没忍住,弯着唇轻轻笑起来。

  看到他笑了,三个活宝精神顿时更加振奋,舞动得更加卖力,已经不满足于只跟着太阳花玩具学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单一的,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的动作,而是开始自我发挥起来,简直就是群魔乱舞现场。

  这一刻,这个屋子里的人,似乎除了顾温宁以外,其他人都不怎么正常,精神状态有待商榷。

  几分钟后,小家伙们年纪小,率先败下阵来,跳不动了,舞不动了,直接瘫倒在沙发上成了两个人形的饼。

  见状,傅言鹤也停了下来,直接坐到顾温宁身边,捧起他的脸,深情地凝视着,“老婆,我跳得好不好?”

  明明是三个人一起跳的,是傅言鹤想的点子,然后忽悠两个小家伙加入其中,可傅言鹤选择性地遗忘了此刻累成狗,气喘吁吁还没缓过来的双胞胎,被当成工具人的兄弟俩实惨,全成陪衬的绿叶了。

  顾温宁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心头微的一颤。

  “好。”

  短短的一个字,对傅言鹤来说,是莫大的肯定,瞬间满血复活,觉得自己跳一晚上都行,只要能换来老婆的笑容,把坏心情,不好的情绪全部都给赶走,就是值得的,古有烽火戏诸侯只为美人一笑,如今有傅言鹤这个老婆奴亦是不遑多让。

  被忽视的兄弟俩不开心了,异口同声道:“宁哥哥,我们也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