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知不觉中，他来到一个小湖边。
小时候他就曾经在这湖边睡过一晚上。
那是他初中时的一个冬天，那次顾钰辰考了年级第四名，因为怕挨打而不敢回家。加上恰好到了生出些叛逆因素的年龄，他对父亲既有恐惧，又有质疑和愤恨——凭什么他考年级第四名还要挨打？很多人考这个名次已经会欢天喜地了！
于是那天晚上他没有回家，就睡在湖边。
顾震雄四处找他找了大半个晚上，直到天已经蒙蒙亮，才终于在湖边找到正睡得迷迷糊糊的他。
“为什么不回家？！”顾震雄愤怒地质问道，“你知道我和你妈妈有多担心你吗？！”
“因为你看到成绩单会打我。”顾钰辰低着头回答。
“你敢跟我玩离家出走！那我会打你更狠！”顾震雄高高举起手。
顾钰辰只能闭上眼睛等待厄运降临。
但等了半天他什么也没等到。
“算了。回去吧。”最终顾震雄放下了手，如此说道。
顾钰辰很诧异。从前但凡他违反了父亲制订的那些家规，挨打受罚是一定逃不掉的。
就只有这次他做得特别出格，反而还逃掉了。
回忆着这些往事，顾钰辰也不知道他今天为什么要来这里。
这里没有遮风挡雨之处，并不是适合睡觉的地方。
好在现在是夏天，天气热，不至于像那次那么难熬。
“辰儿？”他耳边忽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顾钰辰转过头去看向声音的主人，然后他开始怀疑自己今天经受了太多打击，以至于产生了幻听和幻觉。
或者，这是一场梦吧。
“爸？你都很久没到我梦里来了。”
“……那么晚了你怎么会在这里？”顾震雄对于发现顾钰辰也很诧异，“如果这真是梦，到底是你的梦，还是我的梦？”
顾钰辰苦笑了一下，不知道这是番什么样的对话。
每次梦到父亲基本都是噩梦，这次气氛倒很和平，就是对话太绕了，让人迷糊。
“既然是梦，愿不愿意跟爸爸谈谈心？”
顾震雄坐到顾钰辰旁边的草地上。
“夏天的晚上倒是恰好比较凉爽，但是你说，冬天睡在这种地方该多冷呐。
“那时候你还是未成年，固然没办法自己去开房，但你可以去同学家，或者就算睡大街也比睡湖边好点……你说，你为什么会选择这里呢？是不是怕被人看到了有损我们顾家的声誉，所以故意选了个人迹罕至的地方？”
“……果然是梦。”顾钰辰红着眼圈注视着父亲，“只有梦里的你才那么懂我。”
“傻瓜。”顾震雄的眼眶霎时间也有些湿润，“我一直都懂，否则我那次为什么没有打你罚你？就因为怕挨打，你不惜独自睡在这么冷的荒郊野外……可你依然记得我说过的要时刻顾及顾家人的形象……辰儿，你说，爸爸怎么还舍得打你？”
“为什么！”顾钰辰忍不住一把扑到父亲的怀里呜咽起来，“为什么只有在梦里你才那么温柔！”
“呵。”顾震雄轻笑着在儿子胳膊上重重掐了一把。
“你干嘛！”顾钰辰连忙弹开，“还夸不得你温柔了？”
顾震雄微笑道：“为了让你知道不是梦啊。”
“……！”顾钰辰这才猛然间反应过来，“你……你还真的大半夜跑这里来了？！”
“许你来，不许我来？”
“……”顾钰辰感觉自己刚才的一系列行为已经丢脸丢到姥姥家了，不由得双颊发烫。
他努力恢复了冷漠的表情，“我就是想体验下睡在野外而已。不用你管。”
“辰儿，你最近不是住在墨家吗？”顾震雄也收起笑严肃了几分，“和墨森吵架了？”
“别提这个人。”顾钰辰一听到“墨森”这个名字就有些咬牙切齿，“我跟他已经一刀两断了。我再也不想和他扯上任何关系。”
“他怎么你了？？”顾震雄顿时皱眉紧皱，“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顾钰辰没吭声。
“好你个墨森！连我顾震雄的儿子都敢欺负！”顾震雄怒火中烧地往地上砸了一拳，“我顾家会怕了他墨家不成？辰儿，你跟爸爸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然后我立马去找他算账！”
顾钰辰一瞬间又想哭了。
原来，只有父亲才那么紧张自己是不是受了委屈。
不过顾钰辰口中说出来的话却是：“你们的暴力程度半斤八两，你也好意思找人家算账？有些家长可真是很奇怪。自己动不动就打骂孩子，但一旦孩子被别人打了，却恨不得找人家拼命。”
“你说什么？他打你了？？”顾震雄闻言更是大怒，“我现在就去把他碎尸万段！”
“你别！”顾钰辰连忙拦住起身就要走的父亲，“也……也没那么严重……”
又或者比被打了更加严重。
但顾钰辰不想让父亲插手到他和墨森之间的事。
“爸，这事你别管了，我没事。是我自己非要在万象之森工作，才会引火烧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