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萧筠趁机将她孩子的尸身抱了过来,交给官差,“我们会将他好好安葬的。”

  “……谢谢你。”妇人抬眸着向齐萧筠,刚才如死水般的眼神终于恢复了几分光彩。齐萧筠知道,她是重新拥有了活下去的动力。

  纪华对齐萧筠微笑道:“我就只懂治病,我就知道这些事还是你有办法。”

  齐萧筠此刻却唯有苦笑。

  他的确解决了一个问题,但还有太多太多的问题——

  妇人真的能独自抚养好一个孩子吗,她会另嫁吗,另嫁后她丈夫会对孩子好吗?失去劳动能力的人要如何赡养父母以及养育孩子?失去儿女的老人又要如何面对今后的生活?

  这些灾民的人生已经永远地被改变了,前路还会有无数困难。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楚子乾和楚威德。

  齐萧筠心情沉重地带着楚天麟和江应南离开了那里,“你们知道吗,我昨天听殿下说过,前河道总督郑德民这个官是德王举荐的,郑德民偷工减料改换材料才会造成堤坝被冲毁的悲剧,而这件事很可能是受到太子的教唆。”

  “……不……不可能……”楚天麟顿时脸色惨白,“他们……真是这样的人吗?!”

  “你说呢?”齐萧筠看向面色凝重一言不发的江应南。

  “……我们回去后再说吧。”江应南声音有些嘶哑地开了口,“我想和瑞王谈一笔交易。如果交易能达成,我把我知道的所有事都告诉你们。”

  “好。”齐萧筠点点头。

  他知道,江应南从小受着他父亲爱国爱民的教育长大,其实他本性也是善良的,同样万万忍受不了这样的事。

  所以有些事,该有个决断了。

  当天傍晚,江应南便关起门来和楚连墨谈交易。

  “我可以帮你们把楚子乾从太子之位上拉下来,”江应南直入主题,“但你得答应我,等事成后要饶他一命。”

  楚连墨皱了皱眉,“难道事到如今你还是放不下他?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他并不是故意要害死那些人的啊!”江应南眼圈一红,“我想发生了这样的事他也一样很难过……他当时的判断是,用稍微次一点的材料来省钱,短时间内不会出问题,等他高枕无忧的时候,打算再把堤坝重新修过……他当时确实需要那笔钱,他也有他的无奈……”

  “他需要那笔钱来做什么?”楚连墨打断了江应南,“太子府已经有那么多钱了,还不够他用?”

  “……这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也不是所有事都会告诉我的。”

  这话楚连墨倒是不怀疑。楚子乾对世上所有人都不会绝对信任,江应南已经是他相对最信任的人了。

  “瑞王殿下,你还需要我把我所知道的信息说下去吗?如果需要,就请你答应我的条件。”

  “……”楚连墨沉思了片刻。

  “殿下,你和楚子乾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兄弟,你难道真的一点都不了解他吗?他也曾立志要当个爱民如子的好太子,可是后来发生的很多事不受他的控制,尤其是你的存在更是让他深深忌惮,他也是迫不得已才会铤而走险!”

  楚连墨听到这番话,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

  于理,江应南掌握的情报现在对他很重要;于情,他也确实不想背负一个弑兄的罪名。

  “罢了,”楚连墨终于做出了决定,“本王答应你的条件。但本王只能留他的性命,别的一概都不能留。”

  “多谢瑞王殿下。”江应南笑了笑,笑容中却有几分苦涩,“我本也不需要他别的一切,那些对我来说都是负担罢了……好了,先说正事……”

  然后江应南就继续开始说正事:

  “就如殿下你所猜,郑德民的官的确是从楚子乾和楚威德手上买的,他贪污的银子也的确大部分到了楚子乾的手上。

  “太子府里有两个账本,一个是明面上的收支情况,在账房;还有一个更真实的,就包括这些见不得人的收入。”

  楚连墨忙问:“那另一个账本在哪儿?”

  “在他自己的房间,由他亲自保管。”

  楚连墨沉吟了片刻,“那本王想办法叫人去偷。”

  江应南皱眉道:“这只怕是很困难。太子府的守卫向来森严,你怎么派人潜进去?依我看,不如我亲自去皇上面前把刚才那些话再说一遍,由他下令去搜查账本。”

  楚连墨苦笑了一下,“你确定父皇会下这命令,而不是包庇他的宝贝太子?到时候小心你反倒落得个诬陷太子的罪名。依本王看,还是我们自己拿到账本才是上策。”

  “我可以去偷!”窗外忽然传来楚天麟的声音。

  楚连墨被吓了一跳,厉声道:“谁许你偷听我们说话!”

  “谁让你们把话说到一半啊?”楚天麟从房门走了进去,一脸的委屈,“又说我爹爹他们都不是好人,又不让我了解来龙去脉,那我不是只好自己听了吗?”

  “……你刚才说,你可以去偷账本?”楚连墨陡然间想起,现在楚天麟就住在太子府。

  “对啊!我知道你们都看不起我,觉得我是废物……哼,我才不是呢,我也能派上用场的。”

  “好,那你且试试。”楚连墨点了头。

  齐萧筠得知此事后却有些担心,“这会不会太危险了?太子如果发现了不会伤害麟儿吧?”

  “呵,”楚连墨不以为意地一笑,“楚子乾还指望着他来当唯一的子嗣呢,最多就打他两下,还能杀了他不成?再说了现在楚子乾连和楚威德都快要不同心了,就算是为了不彻底和楚威德闹僵,他也不可能把麟儿怎么样。况且,那还是他母后的宝贝孙子呢。”

  楚连墨是看明白了,楚子乾在这个世界上最不敢得罪的人就是他母后,所以他母后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当初为了替他舅舅求情甚至不惜惹恼了他父皇。

  “这倒也是。”齐萧筠没再发表反对意见。

  第二天上午,楚天麟就趁楚子乾外出,偷偷跑去他房里偷账本。

  他在楚子乾房中翻箱倒柜了一番,终于发现了一个香囊下压着的一个本子,他翻了翻,那俨然就是一个账本。

  楚天麟忙欢天喜地地拿走了账本,跑去瑞王府交给楚连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