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春生>第7章

  听到春生说今天不去上班了,男人面上不显其实心里挺高兴的,因为这说明在春生心里,他比上班挣钱更重要。

  他没有发现他在为一件可能是稀松平常的小事感到愉悦。

  有人说爱情的到来可以是无声无息,也可以不像人们所想象的那样有千百种波澜壮阔的姿态。它可以是一只轻盈落在对方肩头上的蓝摩尔福蝶,也可以是晨光熹微里落在对方身上的金光绚丽,那一秒钟连浓睫投落下的阴影都可以美出千百种颜色。

  对男人来说,他的“无声无息”是在紧挨着车水马龙的人行道上,春生从他手里接过了喝完豆浆的纸杯转身丢进垃圾桶里,走回他面前愁着小脸可心疼地看着他,“晚晚,你的头还疼吗?吃完早餐不能马上吃药,要等一会儿才能吃。”

  男人安静地看着他,看他因说话不断开合的唇缝,看内里时隐时现的红艳舌头和皓白整齐的牙齿。

  他轻舔了一下嘴唇,没有说话。

  春生惦记给他买内裤,就近找了家店,货架上一盒盒平角内裤摆放齐整,码数由小到大排列。

  “晚晚,你要穿多少码的?”

  男人眼睛搜寻货架,不看牌子布料,只看价钱,最后拿了盒最便宜的,“就这个。”

  春生两手接过盒子包住,“要不要多拿两条?”

  他还是存了点以为没人知道的心思。

  男人听出来只是笑,“够穿了。”

  春生低头呐呐不语,失落得可怜。

  买完药和内裤回家,春生捣腾热水壶烧水,一杯热水用两个杯子来回倒凉,倒成恰到好处的水温再送去给躺在床上的人,“晚晚,水不烫了。”

  实在像个听话乖巧的小媳妇,还是那种从小养到大,只等到时间娶进门的。

  两粒胶囊吃下,男人躺平睡在床上,春生蹲在床头边双手捧着脸蛋看他。

  他本来是阖着眼假寐,因为实在头疼,但过了会儿又忽然睁开眼睛,偏头和春生对视。

  “一起睡吗?”

  与生俱来的优越音色是感冒鼻音也压不住的好听。

  春生耳根发烫,羞赧地摆手,“我不困,你好好睡吧,我守着你。”

  “一起睡吧。”

  这回不再是询问了。

  春生听出来了也没动,为难地挠挠头,他不想跟晚晚抢床,他已经生病很不舒服了,就该好好睡一觉。

  他家的床那么小,他要是也一起睡了,晚晚还能好好睡觉吗?肯定不能了。

  春生神色为难地摇头,“我不困。”

  “那我也不困。”男人说完挣扎着要坐起身。

  春生见状一下就急了,手一伸拉住他的手肘不让他坐起来,“别……”

  男人回头看他,还是那句话,语气换回了询问,“一起睡吗?”

  春生只能脱鞋往床上爬了,他怕他不听话男人也不好好听话。

  可他真的不困,躺在床上又像昨晚一样被男人紧楼着腰,他也只能烫着脸和耳朵听自己像打鼓一样的心跳声。

  他以为他躺上来了晚晚就会好好休息,但事实上并没有,他在用浓浓鼻音和他说话,可能有鼻音的缘故,尾音比之前温软许多,软得近乎是哄了。

  “春生,我好多了,没那么难受,你别担心。”

  春生后背紧贴着他暖乎乎的胸膛,好像贴着一个巨大的人形热水袋,大夏天也不觉热得慌,支支吾吾地说:“那,那就好。”

  过了一会儿,就在春生以为他睡着时,他忽然问:“你能转过来吗?”

  话音落,横在纤细腰腹上的手已经使了点劲,要把背对自己面朝墙壁的人翻过来。

  春生没有挣扎,也或许他没有想到其实自己可以挣扎,沉默毫不抵抗地让男人没用多少力气就能把他翻过来,两人面对面躺着,睡在一个枕头上。

  他们距离彼此那么近,近得呼吸都像有生命力般紧密纠缠,近得春生能看清楚他像小扇子一样的浓睫,纤长,浓密,连投落在瓷白皮肤上的参差阴影都是好看的。

  “晚晚,你真好看。”

  他太经常赞美男人了,不管是在心底还是说出口。虽然贫瘠的词汇量支撑不了他把晚晚夸成一朵花,但他从不因此吝啬表达,夸他“晚晚真好看” “晚晚你真好”。

  男人听得真切,唇边也溢出了一点笑来,“春生也很好看。”

  “没有,我不好看。”春生没有当真,他觉得他是在说着好玩的,一本正经地说:“我太黑了,长得也不高,还很瘦。”

  “不黑。”

  “黑。”

  春生抬起胳膊给他看自己小麦色的皮肤,他的肤色和男人的肤色对比起来确实有很大的色差,大得刺人眼球。

  春生自卑地垂下眼,把手臂往后藏,藏不住也不想被他看见,“我以前也不是那么黑的,是因为在工地上经常被太阳晒才会变黑。”

  如果可以,谁不想活得漂漂亮亮干干净净?可生活就是有许多沉重的无奈和取舍。他没有学历文凭,因为脑子笨学东西很慢,有很多不用那么辛苦的工位都不要他,也嫌他气质条件不够好,所以工地是他走投无路的下下策,他不去搬砖搬水泥就要露宿街头饿肚子,温饱面前他没得选。

  “不黑。”男人轻而缓地眨了一下越发沉重的眼皮,声音低得好似呢喃,“我觉得你好看。”

  春生脸上露出羞赧的表情,害羞得不敢跟他对视,声如蚊呐,“你更好看。”

  “那我们都好看……”

  他吃下去的那两粒感冒药开始发挥药效,嗜睡的副作用让他眨眼的速度变得缓慢,直到某一秒钟,阖紧的眼皮不再睁开了,绵长的呼吸和略微起伏的胸膛无一不在说明男人已经睡着了。

  春生怕吵醒他,一动不动地被他搂在怀里,湿漉漉的一双大眼睛就这么安静地注视近在眼前的面孔,无声地一遍遍描摹昳丽英俊的眉眼,心想还是你最好看。

  在感冒药的影响下男人沉沉睡了一觉,醒的时候已经中午了,窗外日头天光照进窗把屋子映得透亮,驱散藏匿角落的阴霾与昏暗。

  男人睁开眼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春生熟睡的脸庞,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睡得肉感饱满的嘴唇微微嘟起,上唇正中那点唇珠这么看还是挺明显的,小小一颗很有福气。

  他的嘴唇色泽偏淡,但肉感和纹理很好,在男人眼中每一秒都在悄无声息地增强吸引力,吸引他贴近。

  男人没有抗拒这种吸引力,他就像受到蛊惑般,把他和春生之间这点距离不断缩短,直到他的鼻尖触碰到了春生的鼻尖。

  剧烈跳动的心脏让他耳膜嗡嗡作响,全身血液都在亢奋沸腾,烧得他口干舌燥,眼神晦暗幽深。

  他没有再往前了,他和春生之间的距离已经到了可以品尝呼吸的地步,他可以感受熟睡的春生一呼一吸,也能感受自己越来越粗重的呼吸,脑海里竟似走马灯般放映着一张张春生生动的脸庞,有讨好的、小心翼翼的、笑着的、担忧的、心疼的……

  他有那么多丰富的表情,可他担忧和心疼时实在像极了一个非常年轻的妈妈,是孱弱的,但是很努力地想要保护什么。当男人意识到他很努力想要保护的那个人是自己,脆弱无助的灵魂都在为此刻深深颤栗,撼动从来都不是顽石草木的心。

  不知道是不是男人的注视太过热烈,春生还是从熟睡中悠悠醒转,明亮的大眼睛染着惺忪睡意,第一下睁眼好像看不清,要连着眨好几下才眨去刚醒时蒙在眼前的水雾,然后对上男人的视线,愣怔着回不过神。

  “醒了?”

  男人睡前还是浓重的鼻音这会儿已经好了许多,声音清亮不少,“睡得好吗?”

  “好。”春生呆呆地答,他明显还没有回神,但是关心的话已经脱口而出了,“头还疼吗?”

  “不疼了。”

  春生松了一口气,回过神来咧嘴笑,“那就好。”

  他从男人臂弯里坐起身,想从他身上爬过下床,“你肚子饿不饿?我去给你买饭。”

  男人看着他跨过自己的身体下床穿鞋,把两条手臂交叉枕在脑后,“我不想吃,没有胃口。”

  听他这么一说春生果然又露出了那种担忧和心疼,“怎么了?又不舒服了吗?”

  “没有不舒服,就是肚子不饿。”

  “我给你买粥。”

  “我不想喝。”

  “那,那……”春生愁得眉头紧皱,“那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买?”

  男人眼神专注地看着他,“我什么也不想吃。”

  春生蹲在床边,眼神可怜地看着他,“不能不吃的,你好好想一想,我都给你买。”

  男人只盯着他不断开合的嘴唇,还是没舍得让他太担心,“那就粥吧。”

  春生眼睛一亮,“你想喝什么粥?”

  “你喜欢喝什么粥?”

  “唔,甜的。”

  男人点头,“那就买你喜欢的粥,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春生拿出早上没用完的钱,“不用啦,我很快就回来。”

  男人侧身趴在床上目送他出门,额前略长的黑发遮住半只眼睛,笑颜温柔如花,“路上小心,早点回来。”

  这个人格快“下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