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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
莱克斯对康的坚定的拒绝似乎并没有太大的意外。
他将手中没有喝掉多少的酒杯放下了，放在了桌上，玻璃制的杯子轻磕在桌面，发出一声轻微的声响。
但是他的手没有离开杯子，他只是视线偏移开来，指腹在杯壁上轻轻摩挲。
莱克斯轻叹了口气：“……我也不能强求你。”他说：“你有自己的路要走。”
康……有一些警惕。
真的？一个莱克斯会说出这种话？真的假的？
虽然他知道每个世界的同位体之间都是有区别的，但是这种区别应该是有上限的吧……？
“……你知道，我和这个世界的‘康纳’虽然是同位体，但是我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个体对吧。”
“我知道。”莱克斯抬起眼睛，似乎是酒精让他那双浅色的眼睛仿佛浸入了夜色之中一般。“但是……你就当着是个，失去了孩子的父亲在寻找最后的慰藉吧。”
他这样说着，语气之中带着些许的飘忽。
那些似有若无的情绪，是康从未在其他世界的莱克斯身上见到过的。
莱克斯向来是一个有着无比高自尊的个体，不管是面对什么人，他都不会展现出自己内心的情绪，特别是会显得他较为脆弱的那一面。
哪怕这句话内容一字不差地从另外世界的莱克斯口中说出来，对比起现在，都要显得更加高高在上，带着几分施舍性的口吻，就像是听到这话的人必然要感恩戴德才能配得上他的金口玉言。
但是这个世界的莱克斯似乎不一样，在这样短暂的交流之中，康就发现他似乎更擅长以一种让人很难横眉冷对的方式摊开一些柔软的东西。
怪不得这个世界的克拉克会被……欺骗感情？话是这么说的吗？
当莱克斯少了几分高傲与冷漠，多了一些更让人容易接近的气质，似乎很多东西就完全不一样了。哪怕是克拉克，他都花了很多年才意识到这样的场面是一个花团锦簇的陷阱。
康也没法用完全坚硬且冷漠的口吻回答对方的话。
“……哪怕你这样说，我也是要回去的。”
“这样吗……”
莱克斯垂下视线，轻声说：“那在你回去之前，能够帮我实现一个愿望吗。”
“我不知道超人和你说了多少东西，也不知道你对这个世界之上发生了的事情了解多少，或许你知道，在很多年以前，我们孩子的监护权是我主动放弃的。”
康了解过这个，但是他不理解，莱克斯对他来说不像是那种会放弃这些的人。他只会运筹帷幄地战到最后，用计谋将一切目的实现。更何况，在抚养权争夺这件事情上面，就算对方是超人，但莱克斯·卢瑟的胜算实际上是更大一筹。毕竟司法系统也是国家系统的一部分，而莱克斯集团向来是美国纳税大户。更别说还有大量金钱可以请到多么优秀的律师团伙，作为欧米茄会更容易获得幼儿的抚养权，他几乎不需要多认真地去准备抚养权的争夺，他天生就站在胜利的一方。
但是他主动放弃了。
“……为什么？”康想不明白。
“很多原因……很难说我没有后悔过……”他语气顿住了：“不，我后悔过了。”
他的神色像是在回忆很遥远的时光。
“在知道他的死讯的时候我……”
如果死的是超人那该多好？
我的孩子还那么年轻，为什么死的是他？
超人不是号称无所不能？他为什么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能救下来？
“……在他长大之后，我甚至没能有机会陪他一起吃一顿晚餐，就像普通的家人那样……”
莱克斯的尾音飘忽的像是要飞走。
“你能……我是说，你可以陪我一起吃一顿饭吗？”
“我……”
都铺垫到这了，康拒绝的话卡在喉咙边上说不出口。
他还记得上次在答应了那个平行世界的莱克斯的赴宴邀请之后发生了什么。
但是，但是面对这样的莱克斯他又实在是硬不下心肠来拒绝。
“好吧。”
好吧。不过是吃饭而已，又能怎么样呢？还能比失去超能力然后一身是伤地拖着失血过多的身体在高速公路上来回飙车并且他还不会开车这种事情来得更危险吗？
莱克斯安排的晚餐似乎很温馨。
康本抱着几分警惕的态度，但是在那样的氛围之下也有了些软化。
莱克斯和他交谈，他避开了那些或许会引人不快的话题。他甚至讲起了克拉克年轻的时候发生的事情。
他们相遇在斯莫威尔，十多岁的年纪，最不知天高地厚的时候，也是最肆意张扬地撒播一切情感的时候。
康从未了解过这些，他听得几乎是入神，睁大了眼睛，那双浅色的眸子一眨也不眨。
莱克斯在讲述的时候视线落到了他身上，然后声音渐渐停下。
“恩？”康不解。
“你的眼睛，”莱克斯看着他，接着他伸出手去，在碰到康脸颊的前一秒钟用肢体语言询问了一下康的意见。康没有抗拒，他觉得没有什么必要。
莱克斯一只手抬起他的脸，两双浅色的眼睛对视着。
“你的眼睛……更像我。”
他说。
“在我这个世界的康纳……他有一双天蓝色的眼睛，像克拉克。”
他用了“克拉克”这个称呼来指代那个对象。
说完似乎让他也愣神了几秒钟。他有很多很多年没有再将这个名字宣之于口过了。
“超人”，“卡尔”，或者“卡尔-艾尔”。
从那之后他一直选择这样去称呼他。
但他也一直知道，那个孩子明亮的蓝色眼睛像克拉克。不是像超人，就是像克拉克。
像最初的最初，在那无尽金色麦田的堪萨斯小镇相遇的时候，撞进的那双澄澈的双眸。
那最初的蓝色眼眸是那样毫无杂色，无论这世界上如何动荡与波澜都无法影响到那样的温柔与清明。
但是这世界上谁也没有可能找回最初的时光。哪怕是超人也做不到那样的事情。
或许……如果当初他的孩子不曾拥有一双那样神采的眼睛，他也不会做出曾经做过的选择，不会想放开手。
但是谁知道呢，说不定他也会因为单纯的忍受不了那样的小怪物而选择把他扔掉。
过去的事情已然过去，无论未来的想法有多少，已经发生的和从未发生的事情都是未知数，也永远不会有人会知道。
“……怪不得小红鸟哪怕昏迷醒来也能一眼叫破我不是。”
这样的话让康想到了别的一些什么，他嘀咕。
“我还说是我的时尚品味比较好才叫他一眼就分辨出来了。”
莱克斯：“……”
他松开手，然后把手放到康头上揉了两把。
毛茸茸的，蓬松而柔软。如同想象之中一样优秀的手感。
康已经不像是最初的时候那样，被人揉脑袋还会懵懵懂懂地眨巴眼了。
他虽然没有明确地对此表示抗议，但是仍旧嘟嘟囔囔。怎么都来揉他脑袋，这个世界的迪克也是，动手动脚的。
他的发型又乱掉了！
“听说你从平行世界过来，能自己回去？”
莱克斯状似无意地询问。
康点了点头。
“你能穿梭在平行宇宙之中？想必去过很多地方吧。”他语气有一些赞叹。
康想了想：“也不算很多地方。”加上目前这个宇宙，他也只去过四个。
“遇见过其他世界的自己吗。”
莱克斯拿起了桌上的酒杯。
康摸了摸下巴思考了一下：“实际上这个世界是我最接近能遇到另外的自己的地方了。”
“或许你以后能够遇见。”
莱克斯喝了一口杯中酒，遮住了他的表情。他的语气似乎意有所指，但是康没能听出来。
他在思考什么，或许在计划什么，但他将所有思绪掩埋。
“那就祝你未来的冒险旅途顺利。”
他举杯。
明亮的室内光线落在透明的杯子上，折射出了灿烂的光晕。
出乎康的意料的，晚餐就这样无比平静地结束了。
哪怕他有所防备，但实际上还是没有任何事情发生，就像莱克斯本就只是期盼着一场平常的晚餐，他只是想在失去了孩子之后尝试弥补往日错失的温馨。
但是康知道他知道，这什么也弥补不了。
这什么也代替不了。
但莱克斯似乎并无后手，在康准备离开的时候也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就像他在最初请求康留在这个世界上的事情已然轻飘飘地揭过了。
“不给我一个拥抱吗？”
在康准备飞出去的时候，莱克斯问。
康愣住了几秒钟的时间，但是最终他飞了回来，降下来给了莱克斯一个拥抱。
距离拉进，他似乎嗅到了对方身上带着些许温暖的味道，不像是莱克斯会给他的印象，更像是某种更加柔和的东西，但是却不算太过违和。
这是原因吗？
康琢磨。
因为这个世界的文化完全不一样，哪怕是同样的一个人，在不同的文化熏陶和背景经历之下也会有着不一样的表现和性格？
这个拥抱也只是普通的拥抱。
带着普通的温暖和普通的力度。
莱克斯拍了拍他的背，没有再说任何的话，只是沉默地放他离开了。
他也没有任何阻拦的动作，就像他不再考虑让康留下来的这件事了一样。
既然可以走了，康也不再久留，他飞入天空之中，离开了莱克斯大厦的范围之内。
在康飞远，他的身影完全在视野之中消失之后，站在窗边的莱克斯才收回了视线，他回过头，反手将窗帘拉上。
他脸上挂着的，温和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种更加……更加冰冷的神色。他那双浅色的眼睛里带着些许势在必得的意思。
他显然不如他所表现出来的那般无害。
或者说，很难有那个平行世界之中的莱克斯·卢瑟是无害的。
他已然有了计划，而他的计划隐而不发地深埋海底，在能完美达成目标的那一刻不会真正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