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春日囚徒>第81章 81

  【完结】

  小肖恩执意要带他们去城里少为人知的地方逛逛,说都是好去处,是他身为本地人的自信。

  第一站是家地下书城,据传曾是战时的避难所,和平年代先后经营过酒吧、古着店,如今才改为书城。说是书城,更像地下森林,绿植茂密盎然,顶梁柱被包裹上树皮以假乱真,补光灯代替一部分照明灯把整个空间照得亮堂堂的。

  “太阳!太阳!”四海指着穹顶的人造太阳喊,小肖恩笑着指正,“那是假的太阳,可别被骗了。”

  “那真的在哪里?”

  “在外面啊,走出去就能看到。”

  地区中央有一棵巨大古树,连通地下地上,孟厘春走进看了看,发现两个成年人也无法将其环抱。古树周围是一片供顾客休息的广场,孟厘春抬头仰望人造太阳,扶着树木,想让小肖恩帮他和满玉在这拍张照。

  “小孩总是会犯一些啼笑皆非的认知错误,比如认错太阳之类的。”孟厘春把脑袋向乔满玉靠近,在手机的取景框里,两人亲密无比,“但又有什么关系,后来知道真相不就好了。真正的太阳就在外面,只要不把自己困在原地,走出去就能看到。”

  “咔嚓。”

  画面最后定格的这一幕,让小肖恩脸红。乔满玉垫起脚亲吻孟厘春的侧脸,双目止不住地流泪,他艰难哽咽,“对不起,我控制不住。”

  孟厘春笑笑,哄着小四海道:“哎呀,快替我去亲亲爸爸,告诉他没关系的。”

  可四海压根不听大人说话,扭着身子非要下来跑,剩下两个大人相视一笑。

  中午一行人在地下城吃饭,窘迫的是,要付钱时孟厘春发现钱包不见了,不过还不待苦恼,一个年轻人拍拍他肩膀说:“你丢的吧。”手上拿的正是他钱包。

  小肖恩气愤不已,偷窃的行为不光让家乡蒙羞,也让他脸上无光。

  “这一带小偷很多,也算是特色了,你们外地人要多注意点。”年轻人简单提醒,转身走得很快,孟厘春付好钱,让肖恩和满玉在原地休息,自己追着年轻人而去。

  对方的身影最后消失在一家书店,孟厘春进去左右看看,想确认刚才是不是自己眼花,没有找到想找的人,他顺便挑了几本书到柜台结账,与此同时,两抹身影从他余光快速掠过。

  “再多找些人跟着他,别又丢了钱包都不知道,这里治安差,他个外乡人没什么戒心。”艾佛浓和保镖藏在一株象耳芋后交谈。

  保镖觉得不妥,“太多了他会察觉的。我觉得,你之前的安排就挺好——清空这边的居民,把大家替换成我们的人。”

  “你觉得这算保护吗?”

  “不算吗?”

  “这跟变相囚禁有什么分别,只不过笼子大了点。”

  “那你尾随人家也不算多光彩。”

  “所以不能让他发现。”

  两人正说话,一道阴影突然笼上来,保镖警觉性高,替艾佛浓挡下来人,他身材魁梧,完美挡住孟厘春的视线。

  “谢谢你帮我找回钱包,这是送你的书。”孟厘春也不多留,目光有意无意扫过他身后旋即离开。

  “老天,他搭讪我。”保镖无意发现夹在书中的卡片,上面的外文字他看不懂,但认识电话号码。“可妈妈不让我谈外国人!A!,怎么办,他泡我!”

  艾佛浓惊愕地瞪大眼睛,一把抢过纸片仔细看,慢慢的,笑容浮现在脸上,他狠狠松一口气,点着号码下面的一行字说:“今天我免费教你一点外文,跟着我念,宝、宝、崽……”

  保镖冒出一堆问题:“宝宝崽是什么意思?还有后面呢,后面不是还有几个字吗?”

  后面的字艾佛浓才不会告诉他,“你别管,总之他的意思就是,他想泡的人是我!笨蛋!”说他是笨蛋,可孟厘春在纸条上写的明明是“宝宝崽是笨蛋”。

  “走啦!回去取我的自行车!”

  孟厘春的第二站是一座高山牧场,去的一路上景色宜人,狭长弯曲的石子路一路延伸到山脚下,路两边点缀星星般的小花。他和小肖恩乘坐的交通工具是辆老式的三轮车,小肖恩说,他常来这里取牛奶和进货香草。

  山下人家不多,山上也仅一户牧农。到了山脚,就需要自己爬上去了,呈现在面前的是一片宽阔且绵延不尽的草坡,毛茸茸的像一块巨大绿色地毯。

  “过会我们可以乘坐木板车下来,”小肖恩很形象地发出“咻”的一声,“像这样滑下来,超刺激!”

  “就像你提过的那位特殊客人?”孟厘春想起那些信问道。

  “是的!他冬天也来过,那时山上都是积雪,他乘坐自制的木板车从山顶滑到山脚。不过之后再想把车子拖回山顶就难了,所以拖到半路他就放弃了,”随后小肖恩往路边一指,“那就是他的车,雪化之后,接着太阳一晒,木板就烂了。”

  再经过一个春天,腐烂的木板车中长出了不知名的花朵,一簇簇小草将它埋没包围,生机盎然。

  爬到半山腰,小四海看见一片湖泊就再也走不动道,她跟爸爸一样,对水有天然的亲近。于是父女俩在此和孟厘春短暂分别。

  继续往山上前进,中途路过一群瓦莱黑鼻羊,脖颈间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是山姆大叔的羊,山上就是他的家。”小肖恩说。

  在快到山顶的时候,孟厘春眼前一亮,一大片粉白色的玛格丽特在风中徐徐摇曳,漫无边际地往天边延伸,“这就是你做压花信纸的原材料?”

  “是的,A跟我讲过,在你们那没有野生的玛格丽特,所以建议我压成信纸送给你。但我觉得意义不大,还不如带你来亲自看看!”

  小肖恩说得兴奋,压根没注意暴露了特殊客人的名字。孟厘春微笑聆听,没有拆穿。

  小肖恩从一栋陈旧的木屋里拖出一辆木板车,“我和朋友们的车都暂存在这,有空就会来玩。你坐我爷爷的,我坐这辆小的。”

  小肖恩给他讲了许多注意事项,并在比较缓的草坡上试滑一次,然后才带他来到高处,“从这里下去,一口气能滑到山脚,山脚边上有一片湖,你刚见过的,过会我带你去划船!那么,我们就在那见吧!”

  小肖恩“咻”得下去,笑声响彻山谷,孟厘春做好准备跟在后面滑,蔚蓝的天空和松柏在余光中快速掠过,风温柔拂过他的脸颊,青草的香气扑面而来,头发被吹起,衣服也鼓鼓的。他沐浴在阳光中,明媚得好像要快与光融为一体,起码在艾佛浓看来是这样的,他骑车到山脚下,推着自行车上山,刚到半山腰就看见小肖恩乘坐木板车路过,再往上看就是孟厘出的身影。他赶忙跨上车,在与孟厘春交身而过的瞬间追上去。

  孟厘春其实看见他了,但木板车不是想停就能停的。艾佛浓在身后狂追,不断打铃提示自己的存在,孟厘春回过头冲他笑,接着他也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大。

  孟厘春率先抵达山脚,站在原地等艾佛浓下来,只见对方在隔了一段距离的时候按下刹车,扔了车子蹦跳着朝他跑来,重力加速度,他几乎是撞进孟厘春怀里的,而对方早就张开手,做好迎接他的准备。。

  因为巨大的冲击和惯性,两人双双倒在草地上,小肖恩刚拖来一艘小木船,见状赶紧捂脸往回跑。

  四目相望,艾佛浓哽咽着不知道说什么,嘴巴扁得越来越厉害,最后努力挤出一个笑,“抱歉,情不自禁,我有冒犯到你吗?”他手掌托着孟厘春的后脑勺,另一手箍住他的腰,丝毫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如果我说有呢?”

  “那也不会放开。”

  孟厘春点点他鼻尖,“这一点还是没改。”

  飞鸟掠过湖泊,旋即往高处飞去,灿烂明媚的日光将它身影投在湖边的一对人上。

  “坐过来点。”孟厘春侧过脸伏在膝上,看着艾佛浓笑,后者一点一点往他方向靠近,抿起的笑容羞涩腼腆。

  艾佛浓不光坐近了,还把手挽上孟厘春胳膊,他鼓起勇气,“我给你看个东西。”他去自行车那取来一本笔记,再坐下时半个身子都贴在孟厘春身上,让重新把手挽紧,就好像一不留神对方就会不见。

  他有些局促,翻书翻得不大利索,于是孟厘春的手覆在他的上,轻轻摩挲,带他翻开第一页。

  孟厘春很给面子“哇”了一声,“这些都是你做的吗?”

  艾佛浓恢复了点自信,深呼吸说:“对,我做了超多以前没机会或没时间尝试的事。”

  满满一本笔记本贴满了照片,有艾佛浓做的面包、织过的蕾丝,旁边的空白处笔写上日期、天气,以及一些简短的感想。

  艾佛浓一页页给孟厘春讲解,他的声音从一开始的紧绷,慢慢变得放松,不知哪来的花瓣吹到他眼尾,孟厘春动作轻柔地为他拂掉,他顿了一顿,和对方相视一笑才又继续讲。

  合上书本,艾佛浓低头忐忑,声音比微风还要轻,“那你现在有没有对我多一点了解。”

  “有。”孟厘春又问他:“胃有没有养好一点?”

  “有。”艾佛浓摸摸肚子说,“那你要不要再喜欢我一次。”

  “可我从来没有不喜欢你。”

  突然的表白,让艾佛浓睫毛颤动,眉毛拧成委屈的样子,扭过头许久不说话,孟厘春就这么静静地陪他平复情绪。

  “你骗人,你肯定早就不喜欢我了!”

  艾佛浓是如此笃定,而孟厘春只是牵起他的右手,十指交叉,吻在他断指上。

  这一刻艾佛浓福至心灵,猛地把脸扭回来,恍然震惊道:“那天是你!你是毕业舞会上的……我没认出你,我竟然没认出你!”

  孟厘春冲他眨眨眼,“我的面具好看吗?”

  “你是来看我的吗?”

  “整个挪约除了你让我牵挂,还有谁?”

  艾佛浓呆愣愣地看着他,眼中水光滑过的刹那,他深吸气说:“可你明明讨厌死我了!”

  没想到孟厘春赞同了,“因为你有时确实挺可恶的。”

  艾佛浓深受打击,眼睛空了,显得好可怜。

  不过下一秒孟厘春又笑说:“让人又爱又恨,真是讨厌死了。”他认真地注视艾佛浓的眼睛,“我从来没有不喜欢你,见你的第一面就对你抱有好感,一直延续至今。我的的确确想过分手,但后面也因为各种原因决定再相信一次你会改变。”

  “……我有改。”艾佛浓着急地把笔记本塞给孟厘春看,“我有按你说的,先爱自己再去爱别人。你看,这都是我爱自己的证明。我原本想,等笔记本写完最后一页就去找你,但没想到是你先来的挪约。”

  其实爱自己并不需要如此刻意的证明,但孟厘春没有这样说,“你为我、为自己做出的很多改变,我在你寄来的信中都有看到。”

  孟厘春提到了信,艾佛浓诧异,“你知道信是我写的?”

  “从第一封信,你不小心暴露的那个笔迹开始。”

  有时面对特定的人,原则是可以打破的。孟厘春清楚这个道理,却不相信命运里会有这样特殊的人存在。至亲如同孟琅,一旦划清界限,便不会再为他的眼泪动容。

  他自认是个坚守原则的人,起码在收到艾佛浓来信前是。后来他找来信纸回信,佯装对面真的只是一个充满感恩的小男孩。

  所以这两年多,是他给了艾佛浓窥探自己的机会,也是他放任对方的感情一点点复燃、壮大,而做这一切的原因,源于他同样没放下,或也可以这样说,每当他打算放下时,艾佛浓总用要么可怜、要么可恶的方式扰乱他心弦,让他爱也不是,不爱也做不到。

  艾佛浓窘迫至极,哀嚎着躺倒,他捂住脸,从指缝偷看对方,“那你有信我真的变好了吗?”

  “你一直都很好,只是有一段时间不符合我的择偶观,而我的选择不影响你本人是否优秀的事实。”

  艾佛浓爬起来,“那现在我符合你的择偶观了吗?”

  孟厘春刮刮他晒红的皮肤,“否则我会在收到第一封信的时候,就严厉拒绝你的胡闹行为。”

  艾佛浓脸一下子羞得爆红,假借他人名义打探前任现状,怎么看怎么像个变态。

  天空高悬,宁静宽广,风吹过皮肤,留下一阵让人心动的酥麻痒意。

  艾佛浓捂着脸,停止嚎叫,慢慢有泪从指缝渗出,他声音闷闷的,“我以为我再没机会了……好怕哪一天在信里知道你要结婚的消息……到时我一定会崩溃,说不定会去抢婚,然后你更讨厌我…….你越讨厌我,我就越要缠你,越缠着你就越讨厌我,我不要这样……”

  孟厘春点点头,替他抹掉眼泪,尽管这是无用功,抹了又立刻冒出来。

  “其实我还有一个愿望没往本子上写,因为不确定能不能做到。”

  “你想跟我结婚吗?”孟厘春道。

  蓝色的天空饱和度很高,像童话书里的颜色,而眼下此情此景,于艾佛浓而言更像做梦,他用力呼吸平复情绪,“结婚这么‘伟大’的愿望,我想都不敢想。仅仅是……希望你能原谅我,原谅我对你造成的伤害。”

  “当我看到你的改变,又有什么理由不原谅?”

  各种复杂的情绪穿过胸膛,艾佛浓的内心最后只余感恩、平静。他停顿一两秒,忽然说:“你说得对,梦想就该设定得远大一些!”

  “我说过吗?”

  他匆匆忙忙爬起来,往远处跑,“你等等,我笔记里应该夹着笔,刚可能掉车附近了!我得再写一条。”

  孟厘春拍拍身上的青草,看着他在自行车周围摸索,找到笔后就冲这边扬手。

  气喘吁吁跑回来的艾佛浓重新在湖边坐下,郑重提笔,在笔记的空白页上写下编号,然后点一个冒号,“我想跟孟厘春复合。”

  “这个梦想很远大吗?”孟厘春拿过笔在后面打勾。

  一颗两颗泪落下,浸透纸张,艾佛浓随即又写下一条,“我想跟孟厘春结婚。”

  这一次,孟厘春没有动作。

  “总有一天会实现的。”他在对方失望低头时说道。

  四目相望,笑意悄然滋生。艾佛浓揉揉眼睛,仰面呼吸清新的空气,怕自己又要因为激动过呼吸,但没想到呼吸随即还是被夺走,与此同时鼻腔涌入玫瑰甜荔的香气。

  他们倒在软乎的草坡上拥吻,脸颊边有野花随风摇曳,蓝天广阔,有飞鸟停驻湖泊的浅滩处小憩,嬉闹间,掀起粼粼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