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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百一十九)

  宫九到达了离咸鱼派最近的镇子,手下们也需要休息,而宫九命他们在镇上不引人注意地打听咸鱼派有关的消息。

  没有人听说过咸鱼派,但有些人说最近镇子上隔一段时间天会有不常见的人来,有些人见得多,有些人见得少,看起来很不好惹,却不知道他们是哪个村子里的人。

  这些人中也有几个特征明显的人,比如眼睛又黑又圆的娃娃脸少年、留着两撇胡子的青年、还有什么绯衣小公子……

  咸鱼派确实在这一带。

  司徒静和雄娘子拥有了短暂的自由,父女两人靠自己打听到了相同的情报。

  比起每天都想要离开的雄娘子,司徒静更加期待,她开始想自己面对乌渡时要怎样表现才能让乌渡重视自己的要求。

  ——因为石观音与无花是乌渡的师弟,晓轻舟与她的母亲交易的一部分。

  司徒静听说乌渡很护短,他甚至为了替晓轻舟出气而杀了魏无牙。

  在司徒静的想象里,乌渡是一个戴着面罩、冷酷又狠厉的杀手,不是能够友好交谈的人。

  雄娘子看女儿如此纠结,莫名胃痛。

  他见过乌渡一面,不好说对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但一想到女儿是真情实感地在考虑面对乌渡……他就心情复杂。

  宫九听到了他们父女的谈话,瞥一眼,漠然地移开视线。

  乌渡几乎算是咸鱼派里最好往来的人了。

  (一百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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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休息一日,一行人继续上路。

  司徒静眉头紧蹙,忧思忡忡。越是有可能见到乌渡、见到咸鱼派之中的人,她便越紧张。

  咸鱼派的人,来路成谜,武功高强,都不好招惹。

  她的神色比被晓轻舟铁拳砸过的雄娘子还要严肃。

  雄娘子的胃更疼了。

  群山拱翠,绿意盎然,地面上杂草弥漫,丝毫不像有人经过的模样。

  冷血不可能骗他,尽管手下们都露出了犹豫的神色,但宫九依旧执意向前走。

  穿过一大片树丛,眼前豁然一亮,灌木丛中有一条被层层遮掩的石径小路,向树林更深处蔓延。

  宫九迈步上前,毫不犹豫。

  (一百二十一)

  “来的究竟是什么人,你要设那样的陷阱?”

  王怜花在得知步早设置机关之后,好奇心起,跑去研究学习,不提触发了多少机关,衣裳破得有多么烂,他只好奇什么样的人值得那种待遇。

  步早懒洋洋地削小木鱼,没有立刻回答,王怜花盯了他一会儿,步早才轻飘飘地开口答道:“不是什么重要的人,见到他们你就能明白了。”

  王怜花又盯着他看,心想在步早眼里有谁重要吗?

  步早全然不知小王公子对他的误解已经如此之深,他削着小木鱼,心情比表现出来得还要开心。

  原因无他,因为司徒静也来了。

  作为神水宫宫主的女儿,日后不继承神水宫宫主之位不太可惜了嘛?

  既然是继承人,不像玉天宝一样,与咸鱼派达成友好合作的话,那就更可惜了。

  (一百二十二)

  司徒静汗流浃背,眼前发晕。

  所有人的状态都不太好,通往山上的石径布满各种机关,虽不致命,但但也令人难以招架。

  司徒静的身上有各处擦伤,雄娘子也不例外。

  白衣公子的手下们原本护在他身边,但后来机关越来越密集,他们的护卫反倒成了碍事的累赘,白衣公子挡在前面开路,周身气压愈来愈低,气势一往无前。

  在前方有一条藤鞭从树丛中跳出来啪啪一阵乱甩之后,白衣公子停下脚步,他看起来似乎已经忍无可忍了,伸手拽下在空中晃悠的藤鞭,狠狠甩下。

  “如果我是你的话,不会碰任何东西的。”

  一道声音响起,轻柔和缓,语中有笑意流淌,循声望去,翠绿的枝叶后身着粉衣的年轻人的身影十分模糊。

  他站得远,声音却近在咫尺。

  来人拨开枝叶,衣袖自枝头垂落,像一只疲倦的蝴蝶。

  双目如星,眼角一滴泪痣,鲜红如血。

  司徒静微怔,看得痴了。

  (一百二十三)

  在看到那根藤鞭的瞬间,宫九有了平生以来最激烈的情绪。

  路上一个接一个的机关都像步早的那张笑脸面具,惹得他心绪不宁,以致于在见到明显有着独特意义的藤鞭时,宫九伸手拽下藤鞭,狠狠甩开,仿佛甩掉步早那张烦人的面具。

  而在甩开藤鞭的瞬间,宫九意思到不对劲——藤鞭上被下了药,不管是什么毒,什么药,总而言之,一股麻痹刺痛感从手心顺着手臂向上蔓延爬升,他掉入了步早的陷阱。

  晓轻舟的声音几乎是在宫九意识到自己被坑的同时响起的,他出现得很巧,却也不是时候。

  宫九缓缓握拳,但五指不瘦控制,微微颤抖着。

  晓轻舟的视线从宫九手上掠过,眼睛微弯,更显绮丽。

  宫九将右手拢在袖中,冷冷道:“我可不去来听你废话的。”

  晓轻舟没有多说,转身领路:“跟我来。”

  (一百二十四)

  雄娘子将自己藏在白衣公子的手下身后,努力避开晓轻舟的视线。

  司徒静疑惑地望着她爹。

  雄娘子不想在女儿面前露怯,但下意识的行为无法忽悠过去,他又羞又窘,尬笑连连。

  司徒静看看她爹,又望向前方的粉衣背影,心中沉甸甸的。

  她知道许多事情……无花想要博取她的同情和倾慕时,曾说过她爹做过的事。

  司徒静的胃部也抽痛起来。

  (一百二十五)

  宫九见到了步早——对方没有戴那张阴魂不散的破面具,坐在树下。

  在他身后,重溟倚着树干投来冷漠一瞥,眼神一如既往的阴沉孤僻。

  晓轻舟道:“人我带来了。”

  掌门说:“小舟辛苦了——”

  宫九微微眯眼,步掌门朝他晃晃手里的茶盏,笑眼弯弯:“请。”

  他眼皮一跳,大步上前,从步早手中夺过茶盏,一饮而尽。

  茶水泛苦。

  步早眨了眨眼:“你不怕里面有毒?”

  “假若真的有毒,那你实在是无聊至极。”

  宫九放下茶盏,手臂上的酥麻感消退,渐渐有了知觉。

  正因如此,他心中才更为烦躁。

  “这两人,是给你们的见面礼。”宫九向面前的三人示意司徒静与雄娘子,盯着步早,说,“我希望你还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

  步掌门弯弯眼睛:“我当然记得,之后就会给你,你若是想在这里住一段时间也无妨。”

  晓轻舟则打量着雄娘子,道:“这份礼物,我曾经有过。”

  宫九:“再给你一次。”

  “小舟——你这种说法会让人伤心的。”步掌门语重心长地说,“你要考虑一下送礼的九公子的心情。”

  出乎宫九的意料,晓轻舟没有表露出不悦,反而闭上了嘴,没再开口。

  本体马甲如此友好和谐,十分不符合之前短暂相处时九公子的认知。

  再看重溟,过去很少有人见到他和掌门同时出现,就算一起现身,也绝不可能如此和谐。

  宫九心里有了答案,恐怕咸鱼派内的关系在这几个月里有了微妙的变化。

  他嗤笑道:“你们的吵架游戏结束了吗?”

  步掌门说:“你知道我心情不好的话会做什么吗?”

  宫九面无表情地和步早对视,步早笑容和善。

  “……”宫九开口,“我已经充分见识到你的待客之道了,现在,我想休息。”

  重溟默默离开树干,朝宫九招招手,“跟我来。”

  宫九:“……”

  他看了眼步早,步早友好地说:“去休息吧,我不会半夜偷袭你的。”

  无语的次数多了,就会习惯,宫九冷着脸与他的手下们跟着重溟离开。

  (一百二十六)

  在白衣公子与他的手下离开之后,原地便只剩下了司徒静与雄娘子。

  雄娘子迈步上前,忍着胃痛向晓轻舟问好:“晓谷主,好久不见……”

  晓轻舟说:“你们怎么会和他遇见的?”

  雄娘子还没有开口,司徒静答道:“我想来找乌渡做一件事,路上与他们偶遇,他说他知道咸鱼派在哪里。”

  晓轻舟道:“那你们还真是走运。你找我师兄有什么事?”

  司徒静忍不住去看那位掌门,掌门表情淡淡,唇畔笑意若隐若现。

  “我想让他帮我除掉一个人、不是,两个人——”司徒静实话实说,“石观音与她的儿子,无花。”

  晓轻舟闻言看向雄娘子:“你们过得不快乐吗?”

  雄娘子尬笑:“晓谷主说笑了……”

  他不好当着女儿的面说自己其实无所谓与水母阴姬在一起,笑得像哭。

  步早的本体与马甲表面上看起来都很正经,实则心中捶地大笑,他大致能理解司徒静的想法——缺爱多年,骤然知晓父母分离的真相,但父母却无法与她组成和谐美满的家庭,不甘心也是理所当然的。

  晓轻舟道:“他们是你母亲交换走的,你让我师兄去除掉他们,我和阴宫主之间的交易岂不是个笑话?”

  他虽然说得像是很在意水母阴姬的事,却语气相当漠然,似乎只是想看司徒静的反应。

  司徒静道:“晓谷主,你和我娘的交易已经结束了,假如乌公子愿意接受我下任务,那也是我与他之间的事。”

  晓轻舟双眼微眯,不怒反笑:“我师兄一时半会儿赶不来,你和你爹留下,之后再同你说。”

  司徒静高高提起的心还未放下,便听到面容相当年轻的咸鱼派掌门开口问道:“你为了一家团圆,能做到什么程度?”

  “……”司徒静有点困惑。

  雄娘子也很茫然。

  掌门微笑道:“你是阴宫主的女儿,以后会是她的继承人。如果不够优秀到足以担当重任的话,你的父母也无法安心陪伴你。毕竟阴宫主是一宫之主,是个大忙人啊……”

  雄娘子听出不对,慌忙看向女儿,而司徒静则呆在原地,表情怔愣,似有所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