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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九)

  重溟过去所说的话,就算不是假话,那也是违心话。

  王怜花很想让重溟回想起他当初是怎么义正言辞臭着脸纠正别人的话的。

  玉罗刹也很想这么做。

  要知道他俩头一次和重溟碰面,都被重溟十分严肃地强调过自己已非咸鱼派弟子的事——现今想来,分明是越在意越强调。

  面对他们控诉的眼神,重溟淡然自若,耳根微红:“看我做什么。”

  王怜花:“……”

  玉罗刹:“。”

  (四十)

  因为总觉得重溟有可能被点出后会恼羞成怒做出令人难以招架的事,所以即使不忿,王怜花和玉罗刹还是保持了沉默。

  (四十一)

  咸鱼派的三名弟子是在同一年被步早收为弟子,入门时在不同的季节,一个春季,一个秋季,一个是冬季。

  而在他们拜入咸鱼派之前,其实也与不同人打过交道。

  ——这件事,待在咸鱼派的人都有所了解,但并不清楚个中详情。

  (四十二)

  乌渡曾经被薛笑人捡去当杀手,这是他与一点红认识的契机。

  “乌渡小时候就是那种样子?”

  王怜花好奇地问。

  “那种样子”是什么难以概括,但不必多说,懂的人都懂。

  一点红迟疑:“不完全一样。”

  “哪里不一样?”

  “……”一点红止言又欲,说,“他以前没那么爱干净。”

  这话还说得委婉了一些。

  现在的乌渡何止爱干净,简直是希望除掉一切不干净的脏东西,那决心和行动力比他杀人时还要坚定。

  在场之人中没有邋遢的人,但像乌渡那样爱干净到苛刻的人也没有。

  王怜花等人不知道什么是心理因素,但猜测的方向却与心理扯上了关系。

  ——他们都觉得乌渡可能在咸鱼派或者去咸鱼派之前经历过什么糟糕的事情。

  (四十三)

  乌渡是个真诚、靠谱、守信、有问必答的,杀手。

  面对众人对他为何如此爱干净的疑问,乌渡回答道:“我遇见掌门师父的时候,正是秋雨连绵的季节,因为体弱无力,过田中小径时滑下坡,摔到泥潭里泡了很久。”

  “雨一直在下,泥潭积水渐多,视野模糊,我分辨不清方向……”

  所以他在泥潭里游走了许久,在泥水漫过鼻唇之前,被路过的掌门师父从泥中揪了出来。

  乌渡至今还记得掌门师父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他说了什么?”

  玉罗刹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乌渡神色严肃地开口。

  “掌门说,‘小花猫。你想变成鱼吗?’”

  (四十四)

  玉罗刹想说:这是什么鬼话。

  (四十五)

  乌渡的眼睛里闪着光亮,一如既往地表达着他对掌门师父的喜爱。

  掌门将他从泥潭里揪出来之后,乌渡便开始不自觉地在意起周身的环境,要整洁,要有条理,要一尘不染,到了后来,成为刻入骨髓的习惯。

  乌渡便是这样一点点的,在不知不觉间有了十分严重的洁癖。

  (四十六)

  众人:“…………”

  虽然乌渡只说了这一件事但他究竟为什么会一个人走在田径小路中却半点都没透露——所以他一个小孩孤孤零零地行走江湖遭遇了些什么?

  娃娃脸很可爱,娃娃脸让人心软,联想到乌渡话语中未明的部分,他们都觉得乌渡一定经历了许多糟糕的事情。

  一点红望着乌渡,眼神复杂。

  (四十七)

  当初和乌渡一起被薛笑人当作杀手培养的人也有几个在咸鱼派,他们对乌渡的印象很淡薄,只记得记忆里确实有个很讨首领看重的小孩,但没待多久,便因想逃跑而被杀了。

  他们是在薛笑人的身份揭露的时候,才知道那个小孩就是乌渡的。

  (四十八)

  乌渡是个好孩子。

  一点红的前同事们都这样说。

  (四十九)

  才不是。

  王怜花心想。

  乌渡是个笨孩子。

  (五十)

  步早的演技持续上分中。

  (五十一)

  与乌渡多年前见过的是一点红,而与重溟多年前见过的则是王怜花。

  后两人天生不爱说自己的事,至今还没人知道王怜花的全名。

  除了掌门重溟乌渡晓轻舟和玉罗刹。

  其实旺财也算,但旺财从生理意义上来说,不是人。

  (五十二)

  “那你见到重溟的时候,又是什么情况?”

  玉罗刹毫不客气地问。

  被他们的讨论吸引而来的陆小凤、司空摘星、与玉天宝都露出渴求的眼神。

  王怜花的表情相当微妙。

  原因无他,因为他和重溟初见的那天,也是个雨天。

  (五十三)

  说到春天,大部分时候想到的是春和日暖,春光明媚。

  但春季也有瓢泼大雨,乌云密布的日子。

  王怜花就是在这样的天气赌气外出,被困破庙之中,当他在檐下望着积满雨水、如水池一般的庭院,他听到了淌水声。

  哗啦啦,哗啦啦,噗通。

  有人淌水走来,摔了个狗啃泥。

  这人就是重溟。

  (五十四)

  司空摘星问:“所以你又对重溟说了什么?”

  摔了个狗啃泥的重溟肯定也是一只“花猫”。

  王怜花无言地看他一眼。

  “我说的是——”

  (五十五)

  “喂,你还活着吗?”

  王怜花望着趴在泥洼里的人,对方身高比他高出一点,头发湿漉漉飘在水里。

  对方从泥洼中起身,脸上满是泥巴,眼神冷然如此刻自灰暗天地间坠落的风雨,他沉默地踩着泥水迈入屋檐之下,伸手拂去面上污泥。

  右半边脸的赤色印迹露出,配上湿哒哒的污泥,状似恶鬼。

  王怜花望着他的脸,微微歪头。

  (五十六)

  少年没有回答王怜花的疑问,这让本就心情不快的王怜花的心情愈发糟糕。

  但他也不是会向陌生少年发泄负面情绪的人,看了少年半晌,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迷路了。”

  少年说。

  王怜花“哦”了一声:“你要去哪里?”

  少年瞥他一眼。

  眼神依旧冷漠,写着“你怎么这么话多”。

  王怜花:“……”

  之后两人相安无事的度过一段时间,而屋檐外的雨不停的下,苍天仿佛破了一个洞,时光在这座破庙停滞。

  王怜花:“你对这地方绝没有我熟悉,求我,我就给你指路。”

  少年嘲讽地看他一眼:“我说我迷路你还真信了?”

  王怜花:“……我好声好气同你说话你真当我是好人了?”

  少年轻蔑冷笑:“你个小屁孩,能做什么?”

  王怜花面无表情:“我能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云梦仙子的教育方法不一般,王怜花小小年纪已经见过血、见过人哀嚎求饶的场面。

  少年脸一板,不笑了:“越是将这种话挂在嘴上的人,越是无能。”

  (五十七)

  两人在屋檐下打起架来。

  脾气很怪的少年个子高,仗着身上已经脏得不能再脏,毫无顾忌地拽着王怜花往泥洼里栽。

  (五十八)

  听到这里,司空摘星很感慨地说:“哪天下雨了,你俩重现一下给我看看。”

  王怜花看他的目光像在看死人。

  陆小凤打圆场,也是真心实意地感叹:“完全想象不了现在的重溟会做这种耍赖的事。”

  王怜花侧目,司空摘星瞪大眼睛,玉罗刹磨了磨牙。

  ——哪里不会耍赖了!那家伙耍赖的时候毫不犹豫的!

  (五十九)

  陆小凤察觉到身边几人的古怪眼神,带着疑问回看:“有什么不对吗?”

  “没什么。”

  司空摘星若无其事,玉罗刹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

  这两人对视一眼,猜出彼此有相似的遭遇。

  ——都被重溟坑过。

  这是一个秘密。

  (六十)

  王怜花和少年的打架并未分出胜负,但都落得个湿哒哒泥糊糊的下场。

  古怪少年说:“你真烦人。”

  王怜花懒得理他。

  不对头的两人不得不在破庙中度过一夜,屋外风雨不止,然而月上中天之际,有人悄无声息地进入破庙。

  王怜花被惊醒,悄悄摸出暗器,看到对面靠墙依偎的少年,冷酷地没有提醒他。

  (六十一)

  陆小凤:“你们不对付,所以各自划地休息,然而距离太远,不便开口提醒,未免惊动闯入者,反而安静地待在角落更好。是这样吗?”

  王怜花被他说得差点以为自己是个什么大好人,冷酷地笑了一下:“不是。”

  (六十二)

  进入破庙的是两个男人,他们不知道破庙中有两个小孩,兴奋地谈论着即将到手的赃款。

  县中最富庶的苗家被人敲诈勒索了一大笔财物,但最后两手空空,不止拼死想要隐瞒的不符合伦理道德的秘密为人所知,还损失了不少钱财。

  此时打算深夜拿走财物的人,正是那两个不守信的家伙。

  王怜花对此事略有耳闻,从他们的对话中判断出他们的身份,在暗中默默等待他们的靠近。

  破庙中央,破败的佛像闭着双目,屋顶渗漏的水顺着眼角滑下。

  王怜花握紧手中的匕首。

  对面角落的少年安静不已。

  (六十三)

  玉天宝犹犹豫豫地开口:“不符合伦理道德的秘密,是什么秘密?”

  王怜花:“……”

  他保持着淡定的表情,看了眼玉罗刹:你儿子?

  玉罗刹面不改色。

  玉天宝一说,其他人也好奇起来。

  司空摘星道:“我见多识广,肯定不是什么大秘密。”

  王怜花努力回忆,想起来了,表情变得有些古怪,缓缓道:“苗员外的儿子与他表叔的爷爷的妻子的表侄子的儿子在他姨母的床上一起被发现了。”

  “……”

  司空摘星眼角一抽。

  玉天宝大为震撼:“他姨母也在吗?”

  玉罗刹伸手摁住他的肩膀——其实他更想捏住玉天宝的嘴,微笑:“小王公子,请继续说,之后你与重溟楼主又是如何度过危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