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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倘若邀月知道萧秋雨的想法,大概会原地让他认识到什么才是真正的讨厌男人。

  邀月之所以如此有耐心的听乌渡说话,是因为她确实有除掉魏无牙的打算,魏无牙一而再地在她面前蹦跶,这次还带上了怜星,邀月自然无法忍受。

  她只对一点感到奇怪——

  “重溟自诩江湖之事无所不知,怎么还要我来帮你?”

  邀月冰冷的语气中暗藏讽刺。

  “师兄他不想告诉我。”乌渡认真地解释道,“你愿意帮我们吗?”

  邀月双眸微眯,心中却有些困惑于晓轻舟此举的含义,她与晓轻舟之间的关系有这么亲近么?

  “不是为了帮你。”邀月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

  步早把这句话理解成答应,随后郑重地向他介绍身后的冷血捕头和萧秋雨。

  邀月:“……”

  冷血出示了腰牌,萧秋雨收敛失态的神色,拱手作揖——江湖中敢在邀月面前放肆的人不多,萧秋雨再桀骜不驯也不敢无礼。

  魏无牙的死士早已跟着乌渡等人的踪迹追来此地,他们对魏无牙的忠心深入骨髓,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们退缩。

  乌渡请三人继续谈论,不等几人问他打算做什么,乌渡便礼貌地道别,说过会儿再见,随后转身离开,身影眨眼间便消失在几人的视野之中。

  他风风火火不说废话,但被留在原地的三人却相对无言,各怀疑问。

  冷血望着他消失的空地,隐隐约约知道他将要去做什么。

  邀月看向冷血,道:“他们几个究竟是怎么回事?”

  萧秋雨同样眼露疑问,悄悄地竖起耳朵。

  *

  一条毛皮略带脏污的黄狗犬蹲坐在路边。

  修长的四肢,褐色的双眼,略显蓬松的尾巴,看起来十分好摸。

  步早在前去抓无牙门死士的路上看到它,稍微驻足片刻。

  吉祥物马甲是个毛绒绒的铁包金,好撸,但没有成就感,所以步早偶尔也会撸撸别的狗子,顺便喂点小肉干。

  黄狗摇摇尾巴,先舔舔乌渡的手,随后才叨过他手里的肉干,挪到一旁埋头吃起来。

  乌渡这个马甲同样很讨动物喜欢,如果是其余马甲在这里,黄狗恐怕会夹着尾巴不敢上前。

  一道视线落在乌渡的身上,存在感十分明显,步早抬头望去,身着白衣的宫九正在不远处望着他。

  这货又迷路了。

  步早看向他腰间的狗绳,也许宫九确实需要一条狗为他领路,否则这人能迷路到天荒地老。

  乌渡站起身,宫九缓缓地走了过来,先开口的是乌渡。

  他说:“这条小狗是你的吗?”

  黄狗并不是宫九的狗,步早是知道的,但宫九佩着狗绳,按照逻辑来说当然会让人误会的,乌渡如此发问合情合理。

  黄狗吃完了肉干,宫九上前时它呜咽一声,小心翼翼地挪到乌渡身后。

  “不是我的。”宫九淡淡道。

  宫九开口的时候它更是喷出一口气,朝宫九龇牙,一副防备又排斥的姿态。

  步早低头看它,真是一只可爱又敏锐的狗子啊。

  狗子和乌渡对上视线,摇了摇尾巴,随后转身离开了。

  宫九看着眼前的蒙面少年。

  乌渡没再多言,从宫九身侧走过,他没走多远,宫九忽然开口道:“乌渡?”

  乌渡此时戴着面罩,宫九只是前不久才了解过有关此人的事情,面罩黑衣、长发高束,符合乌渡的描述,忽然这么叫他是一时兴起。

  但乌渡扭头了:“嗯?”

  宫九回头看他,微微笑了笑:“你有养狗吗?”

  他方才一直在看,乌渡随身带着肉干。

  圆眼睛的蒙面杀手似乎想起了什么趣事,弯起眼睛笑道:“有的,但不是我的狗,是我的伙伴。”

  “它叫什么?”

  “旺财。”

  宫九的表情有一瞬间变得很古怪。

  他没有再开口。

  玩家没有读心术,步早依旧琢磨不出宫九的想法,遂果断离开,毫不停留,揪住在暗处寻找乌渡等人下落的死士。

  死士已经知道了邀月身在城中的事情,并打算将这件事禀报给魏无牙,被从屋顶跳下的乌渡一把揪住时他还一脸茫然。

  “邀月宫主想去见你们的门主,能劳烦你带路吗?”

  乌渡如此说道。

  “……真的?”

  死士难以置信,下意识地反问。

  偷换概念之后来说确实是真的。

  乌渡点头。

  死士被他把着命脉,不敢反抗,谨慎道:“能否让我亲自向宫主确认?也得给门主提前传信,好迎接邀月宫主。”

  他当然知道邀月去见魏无牙不会有好事发生,但此时此刻,除了顺着乌渡的话回答别无他法。

  魏无牙不会错过能再见到邀月的机会,他的手下们对此十分了解。

  乌渡便请他和自己一起去见邀月,路上相安无事,平平安安,乌渡甚至连半点威胁的意思都没有。

  仿佛他们是在散步,而不是去见某个不好招惹的女人。

  死士产生了一个疑问。

  邀月怎么会同乌渡产生交集的?

  即使在见到邀月以后,他的疑问依旧没能问出口,路上蒙面杀手十分沉默,而邀月更是不可能回答他的疑问。

  邀月已经从冷血口中知道了有关“咸鱼派”的事情,眼神探究地看着归来的乌渡。

  而萧秋雨一脸恍惚,震惊于重溟也是咸鱼派的弟子。

  咸鱼派的那位掌门究竟是何方神圣?

  一行人在死士的带领下前去见魏无牙,而与此同时,收到邀月要来见他的消息的魏无牙十分兴奋,并决定将上官飞燕夺到手,让邀月看看,即使是自己,也有如上官飞燕这般钟灵毓秀的姑娘为他倾心的。

  【江湖秘闻:柳余恨与上官飞燕被无牙门的人围攻,惨败。(来自树上的喜鹊)】

  【江湖秘闻:落在魏无牙手上的上官飞燕天天以泪洗面。(来自路边的小雏菊。)】

  【江湖秘闻:青衣楼的总瓢把子的情人失去了踪影。(来自某个木屋外的黄鼠狼)】

  步早以此展望未来:乱,都乱,乱点好啊。

  系统提问道:【亲爱的玩家,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呢?也有不大费周章就足以完成目标的方法才对。】

  步早挠头:【因为达成目标不是非要省时省力不可。】

  他有时间有精力,并不嫌弃采取稍微麻烦一点的方案,否则他这一身精力无处发泄。

  比起简单粗暴的让世人知道“咸鱼派”的存在,步早更喜欢这种模糊而大概的传达方式。

  当一点火星落于原野时不会有人发现,而当野火旺盛燃烧之际,所有人都无法忽视它的存在。

  *

  魏无牙的老巢就像老鼠洞一般,十分符合他那星相之首的称号,阴暗、潮湿、站在洞口时能听到从深处传来的古怪呜呜声。

  魏无牙只准邀月一个人进去。

  萧秋雨被拦在外面,对魏无牙的死士怒声道:“让我见上官姑娘!”

  来时路上几人已经知道了上官飞燕已经落于魏无牙之手的事情,自那之后萧秋雨便神思不属,恍惚难安。

  好不容易赶来此地,他却连上官飞燕的面都见不到,怎么不能叫萧秋雨激动呢。

  死士们纷纷拿出各自的武器,道:“不可以。门主对两位各有……安排……”

  ……两位?

  魏无牙要亲自见邀月,而原本和邀月同行的应该有三个人才对。

  杀手乌渡,萧秋雨,以及仍在掩饰自己身份的冷血。

  冷血猛然回头,惊愕地发现本该跟在他身后的乌渡消失不见。

  “……他去了哪里?”

  死士中的一人问道。

  没有人知道。

  众人陷入沉默,剑拔弩张的氛围转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随后,冷血率先冲进了山洞,萧秋雨一呆,紧随其后。

  邀月在魏无牙手下的引领下前进,为了迎接她的到来,山洞中隐隐约约有熏香的气息,但与山洞本身的潮湿水汽相结合,最终变成令邀月皱眉的古怪气味。

  魏无牙略通机关之术,沿途中可见重重洞口,不知通往何处,而机关则藏在令人无法想象的隐蔽之地。

  为邀月引路的死士带她走了近路,打开一道石门后印入眼中的是一条平坦而充满光亮的小路,烛火在两侧台上跳跃。

  这条暗道中的香气比外面的更为浓郁。

  如此用心的对待却更令邀月厌烦,一想到有男人觊觎自己,她心中便涌上暴虐之意。

  邀月怀着杀意准备与魏无牙相见。穿过密道,打开门,前方又是一片昏暗,滴滴答答的水声,从缝隙中灌进山洞的风声。

  以及隐约而模糊的、饱含愤怒的叫嚷声:

  “你是怎么进来的!?”

  邀月身前的死士身影一滞,慌张地撞开一道门,高喊:“门主!”

  随着门被推开,洞窟内的景象展现出来。

  模样丑陋、身躯矮小,缩在轮椅上的是魏无牙,而他身前,身材高挑的蒙面人正是乌渡。

  邀月:“?”

  这人不该被留在外面吗?

  乌渡手上正握着短刀,在昏黄的洞窟中映照出魏无牙扭曲的面庞。

  魏无牙的惊惧不比在场之人的任何一个人少,当他满心欢喜地期待与邀月的重逢时,右手侧的密道门应声而来,乌渡从中走了出来。

  近在咫尺的距离甚至令魏无牙没有反抗的时机,当他反应过来时乌渡的短刀已经抵在他的喉口上。

  蒙面杀手平静地说:“走进来的。”

  废话!难不成还能是穿墙进来的!魏无牙几乎抓狂。

  他想问的是,为什么乌渡能在重重机关的阻挡、没人带路的机会下如入无人之境找到他的所在!

  情绪激动之下魏无牙甚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当然,主要妨碍他发声的是喉间抵着的短刀。

  步早:因为懒得听人废话:P

  邀月挥开挡路的死士,上前道:“你想杀他前问过我了吗?”

  魏无牙心中一喜,看向邀月,但邀月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抛给他。

  乌渡礼貌地说:“凡事都有先来后到。”

  邀月冷笑一声:“这种时候就别装了。”

  在邀月眼里,乌渡的礼貌友善都是伪装,假得不行。

  乌渡困惑地说:“我没有装。”

  邀月不想就这个问题纠缠,迈步上前,乌渡出声制止:“小心机关。”

  说话的速度比不上邀月的脚步,一支箭矢横空射出,擦着邀月的头发钉入石墙之上。

  邀月:“……”

  魏无牙惊疑不定地问:“你怎么会知道——”

  乌渡的刀往前一送,魏无牙喉中低鸣一声,乖乖止了声。步早干脆利落地下手,割了魏无牙的脖子。鲜血迸溅,魏无牙捂着脖子嘶嘶喘气,含着恐惧与哀求的目光移向不远处的邀月。

  邀月冷淡地瞥他一眼,随后盯着乌渡。

  路上两人并没有谈论太多的事情,邀月以为乌渡所说的出气是指折磨、或是别的什么,但没想到他会如此干脆利落的杀人。

  否则他应该会直接言明才是。

  冷血姗姗来迟,身上带伤。他不像步早一样对小boss老巢的一石一土都十分熟悉,避免不了暗中的机关,而他身后的萧秋雨同样一身伤,进来就急切地喊:“上官姑娘——!”

  叫声在看清洞窟内的景象后戛然而止,乌渡和邀月默默转头看向这个大嗓子的家伙。

  轮椅上的魏无牙已经没了声息,只有喉间缓缓冒泡的声音在空旷的石窟中回荡。

  冷血注意到了钉在墙上的箭矢,在邀月身旁不远处站定。

  乌渡正就着昏黄的烛火擦拭短刀,面罩上是刀刃折射出的黄光,他抬眼,圆眼睛又黑又亮,十分沉静。

  冷血动了动唇,没有说话。

  他似乎总是来迟一步。

  步早相当满意,他走的是连魏无牙的死士们都不知道的密道,而他在路上拐去了魏无牙的宝库,以风卷残云之势将三分之一的财物装进游戏背包,只待随后清点还债。

  魏无牙的武功秘籍比不上石观音多,但他很爱财,如今全部落在了步早手上。

  没有理会其余人各异的游戏目光,乌渡上前,在魏无牙彰显气势的高台上摩挲片刻,找到关键处,彻底关闭了这个洞窟的机关。

  多么友善的举动,却令几人心情更加微妙。

  ——别在刚杀完这里的主人后做这种友好的事啊!

  无牙门的死士踯躅不前,主人已死,再为其报仇似乎也没有任何意义。他们对魏无牙的忠心如附骨之疽,但骨头已毁,忠心也没了可以依附的凭依了。

  他们心生逃脱之意,慢慢后退,乌渡将短刀回鞘,连刀带鞘一人敲一下,转瞬间原地便躺倒一地人。

  萧秋雨的脖颈隐隐作痛起来,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冷血握着腰牌的手紧了紧。

  在来到魏无牙的老巢之前,冷血已经通知了六扇门的人,此时早已围堵在外面。

  玩家这种生物一向我行我素,咸鱼派的教徒至今只有石观音那群男宠,而魏无牙的死士们在江湖上无名无姓,六扇门甚至连断罪的证据都没有,步早认为这些人全被逮走有些可惜,不如为他所用。

  在那之前,步早要和冷血进行交涉。

  昏黄的洞窟里,乌渡望向冷血,双目沉静如海。

  冷血正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