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应当保护这个继承了他名号的孩子,应当像成年的鸟儿把幼崽护拢在羽翼之下。

  夜翼的神色沉了下去。

  他只是,不想再失职了。

  他不想再……

  不想在他的人生之中缺席,不想再失去一个年幼的弟弟。

  夜翼再也不想看到那荒芜的坟场之上再立起一座小小的墓碑。

  在离家远游之后只得到一份冰冷的讣告。

  他每一次看到在哥谭天际飞翔的,新生的罗宾鸟,他都能看到遥远过去的自己,看到……看到那个也曾接过他的披风,但如今却长眠于地底的稚嫩的灵魂。

  “我也是超级英雄,记得吗,夜翼?”

  年轻的罗宾鸟指出了重点。

  “你不能把你的愧疚寄托在我身上。”

  夜翼的脸色一下就苍白了起来。

  罗宾直白地指出了这个一直存在于他们之间的隔阂,这个一直如鲠在喉的真相。

  今天的事情并不是一件大事,不论是隐瞒还是什么,它根本不重要。

  它的表现形式不重要,内容事件不重要,涉及人员也不重要。

  它只是一个导火索,只是一个引子,引出那么多年来,在他们之间那个人人都心知肚明,但没他们之间没有一人能宣之于口的事实。

  这个事实就在那里,就像是房间里的大象,哪怕今天不被提起,改天也会被另一件琐事带出。

  迪克·格雷森那对他幼弟过剩的保护欲,究竟有几分是全心全意投向他,提摩西·德雷克的感情,又有几分是来自于他对那个身殉于罗宾这个名号之上的那只幼鸟所带来的愧疚?

  他看着这个鲜艳而活泼的少年,有几分是透过他看向了那个不再鲜活的影子?

  理智上,夜翼很清楚发生了什么。

  死亡是一条不可跨越的沟壑,逝去的生命是无法挽回的痛苦。

  第二任罗宾,杰森·陶德,他的生命定格在了那个朝阳一般的年纪。

  迪克·格雷森曾无数次在梦中惊醒,在痛苦中回忆过去的点滴。

  他本可以阻止一切,如果他能对那个孩子再多一点关心,如果他能放下内心挣扎的感情,能不去质疑那个接受了他披风的孩子是否代替了他的位置……如果他能多留意,多关心,是不是一切会不一样?

  他本可以……本可以对那个孩子再好一点。

  所以他无法控制感情上的移情。

  他对提姆更关心。教导他,帮助他,给他一切支持与鼓励,甚至在繁忙的双重生活之中还能抽出时间跑去哥谭给提姆开家长会。

  他想当一个好哥哥。

  因为他曾经不是。

  他也许在透过提姆在补偿什么,但是实际上他谁也补偿不了,那个他没能给予足够的爱的孩子已经逝去,他所谓的补偿只是在弥补他自己内心的伤痕。

  但他可以确信自己从未将提姆当做过是谁的影子,他是独立而鲜活的存在,聪明机警的年轻小鸟,生而自由且向往着宽广的天空。

  他只是没意识到,曾经可以被他完全笼罩在羽翼之下的小鸟早就到了出巢的年纪。

  “我……”

  夜翼想说什么。

  他被面具所遮挡的蓝色眸子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哀伤。

  “我很感激你所做的一切,我理解你,”

  罗宾缓缓地说到。

  “我是说,我甚至很享受你对我的关心。”

  他靠近了夜翼,拍了拍他。

  “但是别再把我当一个孩子了。”

  罗宾的声音在这空旷而冰冷的空间中荡开。

  “我已经长大了。”

  那个长眠于地下的罗宾停留在了他死去的年纪。

  但是接过罗宾披风的少年已经不再是个孩子了,漫长的时光终究会给生者留下印记,而死者长眠黑暗。

  “我有自己的道路要去走。”

  罗宾握着手中的短棍,越过夜翼离开了这里。

  “别担心我。”

  ……

  康正在郊外飞行。

  他正在回去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