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闲。柏若风默念着这个名字,头脑中闪过一丝熟悉感。这抹感觉来的快,又蹊跷,一闪而过,就再捕捉不到任何思绪。

  他似乎从未认识过第二个姓欧阳的,为何却觉得似曾相识?

  傍晚时分,马车赶到了欧阳闲所说的地方。

  那是位于一个偏僻小镇上的医庐,说是医庐,实则是有些简陋的三间土房连在一块。正中间的房屋敞着门,垂着块旧布遮挡,看不到里面。

  柏若风下了马车,第一个冲上前去,急迫地掀开帘子,边在昏暗的屋内巡视边开口问:“你好,请问这里有没有叫柏月盈的病人?”

  屋内,在柜前抓药的大夫被他这声吓得手一抖,药材从小秤上滑回格子内。

  大夫转过身,满眼警惕看向陌生的年轻男子,斩钉截铁道:“没听过,不认识,没有这个人。如果不是来看病的,就请回吧。”

第63章 腿疾

  大夫强硬的态度稍显怪异。柏若风站在门口, 低头思忖一二,不死心地盯着大夫重复道:“您大概没听清。我要找一个约莫二八年华的女孩,约莫只有我肩膀高, 眼睛圆圆的……”

  柏若风比划着身高。

  老大夫把小秤往木桌上一丢,不耐烦地用那粗糙的嗓音道:“说了没见过,俺们这里穷乡僻野,哪来的姑娘?”

  他言辞极其不客气, 反应激烈, 口水把自己呛着了,锤着木桌咳得惊天动地。

  场面一时有些僵持。

  直到欧阳闲赶过来, “莫大夫!”

  门很窄,柏若风往边上让了位置,欧阳闲才挤进来。显然他刚刚听到了两人的谈话, 面色凝重,“莫大夫,前几日我托付给您的那位姑娘在何处?这位是她亲兄长,特地过来寻亲的。”

  “亲兄长?”莫大夫抚了抚摸胸口, 面色不复刚才的冷硬, 稍显犹豫,看向柏若风, 试图从他脸上看出相似之处,“你确定?”

  下了马车的陈无伤腿脚没两个年轻人利索, 人没进门,声音先传过来了:“哎呀, 老莫, 没想到兜兜转转我又来你这了。据说有个你治不好的病人要给我看,人呢?”

  此前陈无伤游历时, 就带童子来莫大夫这短暂住过,两人交流了医术,相处很是愉快。

  有欧阳闲与陈无伤在,莫大夫才松了口,“柏公子莫怪老夫多疑,之前欧阳公子离开不久,就有过一批人自称是柏姑娘的亲人寻到村里,要带走她。老夫看情形不对,就连忙把贱内和柏姑娘都送走了。”

  若是先前欧阳闲去侯府替柏月盈寻过他,该是惊动了当时的贼子。为了处理身份问题,杀人灭口是假货能干得出来的事情。

  还好这老大夫反应得快。柏若风庆幸中带着着急,追问:“送去哪了?”

  莫大夫犹豫着看向陈无伤,“陈大哥莫怪。你离开后,我看那草庐没人住,位置又隐蔽,就把人送去那静养了。”

  陈无伤惊奇,合掌咋舌道:“你把人送我家去了?!”

  诸多巧合,令人唏嘘。莫大夫点了点头,迟疑道:“我这还有几幅药方要配,诸位应该不用我带路了吧?”

  陈无伤摸摸胡子笑道:“嗨!回家还能迷路不成?我带路。”

  陈无伤喜爱清净,小镇附近有座山人烟稀少,植物茂盛。用他的话说便是:“充满灵气,正适合建个小屋,种几亩药田,过闲云野鹤的神仙日子。”

  他的医庐建在山腰边上,甚是隐蔽。马车上不去,只能步行。

  柏若风打量着周围环境,暗道这么个旮沓地方,不知道方宥丞派的人当时是怎么寻到的。

  从小路上去,寻到一块僻静地,用栅栏围起,中间是两座竹屋。屋前几亩药田长了荒草,看得陈无伤心疼得不行。

  药田边,衣着朴素的姑娘在摇椅上晒太阳,躺椅轻微前后摇晃着,夕阳的光铺在她身上,把布裙染成橘红,如同画一般恬静美好。

  柏若风视线落在柏月盈身上,先看见的便是她面上无比刺眼的一条白布。无数不好的推测在脑海里翻滚着,他深吸一口气,推开木门,走上前去。

  从屋内出来的莫夫人看见了柏若风一行人,如临大敌,正要开口询问,被陈无伤等人拉走了。

  任何细小的动静,对目不能视的人来说,都在耳边不断放大。柏月盈隐约听见有脚步声靠近,却没有听见有人说话。

  越是安静,对她而言越充满着不安。

  轻轻晃动的摇椅停了,就在柏若风离她两米时,柏月盈倏然翻身坐起,对着面前的空气质问:“你是谁!来做什么?”

  她的身躯绷直,像一把拉伸到极致的弓,手掌摸到腰间匕首。只要来人有半分歹意,势必离弦而出。

  这句问话,一下子坐实了柏若风心中的猜测。

  他看着眼前刺猬一样的女孩,在距离一米处停下脚步,愧疚、心疼……种种情绪漫上心头,让他开口时轻得几不可闻,“月盈……”

  只一声,柏月盈就呆住了。她侧了侧头,转向柏若风的方向,先是不可置信,随后是确认般询问:“二哥?”

  柏若风心情复杂,明知她可能看不见,仍旧点头,毫不迟疑道:“是我,我来接你回家。”

  “二哥!”柏月盈终于确认了来人,她兴奋地跳起来,面上挂着大大的笑容,往声音传来处雀跃地蹦过去,“太好了,你没事!”

  看着她的动作,柏若风心跳到了嗓子眼,唯恐她扑了个空,连忙上前,一把接住跃入怀里的人。

  沉甸甸的重量让他倒退了一步,柏若风笑了开来。但下一瞬,他意识到怀里的重量不对劲,低头往柏月盈腿看去,有衣裤挡着,他什么都看不到。

  柏若风的面色一点一点冷沉下来,“你的腿怎么了?”

  柏月盈笑容小了,支支吾吾不肯说。

  柏若风单手捞过她,上前几步把人放在椅子上,半蹲下来卷起她裤腿查看。柏月盈推阻着,揪着自己裤腿,“我没事,我真的没事,二哥……”

  “松手。”柏若风懒得和她较劲,警告道,“瞒着难道伤会自己好吗?松手。”

  柏月盈嗫嚅着,最后低下头,松开手指。

  柏若风把她裤腿卷起,只见本该光滑无痕的左腿上一道小臂长的狰狞口子,带着血色的痂,周边青紫煞是骇人。

  柏月盈自欺欺人般抬手挡着伤疤,着急道:“大夫说快好了,这都结痂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