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老百姓都知道,曜国重文轻武最严重的地方是朝堂。

  朝中文官人数几乎是武官的数倍,高阶武官里除了年迈的大将军,以及一直以来驻守四方的四镇将军外,基本无人可用。

  历年的武状元选出来,若没有家世支撑,最后大多数沦为护城营或者京师三大营中的守城小将,不受重视。

  各边远驻城的将士一守就是多年,从年纪轻轻到满面风霜,没有新鲜血液输入,也几乎没有提拔的可能。

  东西南北方,除了北方,三面临海,训练的多是海军。

  唯独北疆,因为面临着北越国的威胁,反而是曜国除了京城外陆军兵力最强盛的地方。

  不过,如今太子监国。柏若风伴在身侧,见他夙兴夜寐,常为此头疼,未来情况或许有所改变。

  “你想得还挺多啊。”柏若风抬手,敲了阿元脑门一下,笑了笑,“不过镇北候府辛辛苦苦养出来的大小姐,哪是为了便宜他人的?就算以后宁可不嫁,也不会委屈了她。”

  “哎哟!”阿元抱头,眼睛转了转,嘀咕道,“那是,说不准就出了个女将军呢?”

  柏若风又敲了他脑门一下,这下子力道更重了。

  柏若风担忧地看向柏月盈离开的方向,对阿元警告道:“这话别给小妹听到。她这人固执得很,若叫她认定了这个方向,还指不准怎么折腾。”

  顿了顿,他低声道,“这条路太辛苦了,情愿她普通些。”

  然而晚上这顿年夜饭是吃不成了。

第35章 兄妹

  傍晚时军中来了消息, 正是年节,北越突袭。好在侯爷和世子都在,没有出大问题。天元关如今严阵以待, 二人今晚不回了。

  晚饭是母子三人齐聚,柏若风和柏月盈使出浑身本事岔开话题,才叫养病的陈芸吃得下饭。

  只是哪怕故意不提,乌云仍然笼罩在三人身上。

  晚间, 柏若风把二人送回房——尤其是柏月盈, 他看着有些小叛逆的妹妹躺下了,才安心抬脚离开。

  柏云起提到过的小妹‘恶迹斑斑’事例在前, 他不敢疏忽。

  只是翻来覆去,始终无法睡着。

  柏若风把手臂从暖被里抽出来枕在脑下,盯着窗外的圆月, 百无聊赖地想:方宥丞这会儿在做什么呢?他们会看着同一轮月亮吗?

  指尖点了点被面,柏若风侧身,对着床外,闭着双眼, 试图睡着。

  然而轻抖的眼睫暴露了他心中并不平静。脑海里闪过二十年间发生过的桩桩件件, 想到陈芸的话,心里就像落了块沉甸甸的重石, 怎么都下不去。

  二十年了,他在这里的二十年, 快赶上他的上辈子那般长久了,还一直心存侥幸地抱着一个令人绝望的执念。

  若抛开执念, 柏若风不知道自己还剩什么, 一副躯壳吗?还是要如陈芸所说,成亲生子。就这样在这个时代过完一辈子?

  可如果要继续追逐, 他在方宥丞身边呆了七年,并没有见到什么奇迹。

  所谓的‘曜国大难’就像一场镜花水月,只闻其名不见其影。除了方宥丞这个人形线索,他看不到任何实质的东西。

  难道明空是骗他的?柏若风又翻了个身,睁开眼,清透的眸间犹如淬了寒冰。不对,明空没理由、也没必要骗他。

  实在睡不着,柏若风干脆起身,穿好衣物,披上大氅,打算出去走走。

  绕过屏风,他看到隔间里睡得很熟的阿元,整个人缩在了被子里,一眼过去只能看见个隆起的大包。

  柏若风只犹豫了下,就放轻脚步走出门去,并不打算喊醒阿元。

  寒夜里寂静一片,唯有走廊两侧的灯笼里燃着朦胧的烛火。他披着大氅走过,寻了个安静的地方坐下。

  坐下没多久,就听到了马叫声。

  马棚离柏若风的位置有一段距离,然而因为夜里太过安静,一点声音都能传开来,何况是马叫声。

  谁在马棚?柏若风警觉地起身,他摸到了腰间的匕首,悄无声息寻过去。

  黑暗里,那道约莫只到他肩膀的身影利索解开捆住的马绳,把马匹从马棚牵出来,往马背上娴熟一跳,轻轻松松骑了上去。

  这时,一只白皙有力的手从黑暗里探出,猛地拽住了马绳,把马绳从那人手中夺了过来。

  黑影吓了一大跳,因为没有防备,手中立刻空了。她身子侧歪,尖叫着从马背上整个摔了下去。

  柏若风迅速松开拽住马绳的手,转身接住坠下的人,正好接了个满怀。他低头斥道:“大半夜的,你不睡觉在这里做什么?”

  被打横抱在怀里的柏月盈瞪圆了眼,“二哥,这大半夜的,你不睡觉来吓我作甚?报我白天吓你的仇吗?”

  她从柏若风怀里跳下来,又蹦上马去。

  好在柏若风早有防备,死死拽着马绳不松手,才没让柏月盈跑没影。

  哪怕心里早有了答案,柏若风还是问:“你要去哪?”

  他明明看着小妹洗漱更衣后躺上去乖乖躺好的,怎么一会儿功夫人又穿成这样跑出来了。柏若风看着柏月盈那身小兵打扮,太阳穴就开始胀痛。

  若是个弟弟,这就是欠揍,他非得好好教训一顿不可。

  柏月盈嘴巴撅的老高,“去天元关,去看看大哥他们怎么了。二哥,难道你不担心吗?我们可以一起去看呀。”

  她不光自己要跑过去,还试图怂恿柏若风,她弯腰拉住柏若风的手道:“走嘛走嘛,咱们骑马跑快点,明天午饭前能赶回来的。”

  这副模样,不禁让柏若风怀疑她到底跑过去多少遍了。

  ——二弟,你千万把月盈看住了,这家伙胆大包天,还泥鳅一样滑不溜秋。上回如果不是我恰好去营里巡查,都没发现她装成士兵混进去参加训练,还和其他人勾肩搭背喝上酒了。

  回想起柏云起千叮万嘱的话,柏若风试图劝道:“小妹,战场太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