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追,低头打开帖子一看,发现是段轻章的邀约。段轻章在家中置办了春日宴,请友人携带家眷一同来小聚。

  柏若风来了些兴致,合上帖子对元伯道,“这我可得去和小妹说说,她肯定感兴趣。”

  他站起来推着轮椅就跑,跑得太快,元伯没来得及阻拦,只能看着他背影喊道,“侯爷!小姐刚说她身体不适回房休息——”

  那身影越来越小,也不知有没有听到,元伯叹了口气。但想到侯爷这幅精力充沛的模样倒是好多年没见着了,又忍不住摸摸胡子笑出来,摇摇头。

  是好事,好事啊。

  柏若风坐着轮椅去找柏月盈,却被丫鬟拦在了门外。

  “侯爷,小姐身体不适,已经歇下了。”丫鬟慌慌张张在门口堵着他。

  “身体不适?哪里不舒服?昨日看还好端端的,需不需要请太医?”柏若风一听妹妹疑似生病,着急忙慌往里看。丫鬟没想到他动作这么麻利,眼看就要窜进去,当即比他还急,柏若风伸脖子往哪个方向看她就堵在哪里。

  看来病情相当严重,柏若风面上笑意落下,不再耽搁,转身就走,“我这就去请太医来。”

  丫鬟拉住他,“别别别,不是什么大事,不用请太医,小姐歇会就好了。”

  “那你倒是说她怎么了啊!”

  “这……”丫鬟犹豫了一下,“日头太盛,小姐是散步是中了暑气,所以才、才有不适,歇会就好了。”

  如今正是盛春,哪来的大太阳?柏若风狐疑地看着她,丫鬟捏着手帕惴惴不安。

  半晌,柏若风正儿八经点点头,“原来如此。”似乎是信了。

  丫鬟松了口气。

  “左右我这不是什么大事,你回去好生伺候小姐,若是病情加重,千万记得请太医。”柏若风絮絮叨叨说完,转着轮椅离开。

  丫鬟把人送离院子,还想推他回去,却被柏若风拒绝了。

  等丫鬟回去后,原本慢吞吞摇着轮椅离开的柏若风停了下来。他还是觉得有些蹊跷,左右看看没有旁人,就站起来把轮椅往草丛里一推掩藏住,拍拍手。

  “没想到呀,有一天我还得和丞哥学爬墙。”他把前襟往腰带上一塞,三两下撑着白墙翻过去,顺利得不可思议,柏若风站在院内墙角,自己都惊了:莫不是我还有爬墙的天赋?

  他没想那般多,绕到屋子后边,刚想绕过转角,从紧闭的窗口往里看看柏月盈状况,没想到雕花窗户被人从里边打开,速度之快,他只来得及往后背贴着墙壁不吱声。

  隔着一个外墙角,他听到男人的声音,“小姐怎么还不回来?”

  这声音有些耳熟,但柏若风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是谁。

  那声音只说了这么句话,脚步声离窗口远了,正往屋内走去。好奇心驱使下,柏若风挪过外墙角,往屋内看去,只见一个健硕的汉子把粉色香包从怀里掏出来,放在桌面上。

  张朝!柏若风认出了这人,这不就是他和妹妹回京路上遇到的‘恩人’吗?顾着前世标志的事情,他倒是把自己在一个与游戏背景十分相似的世界这件事给忘了。

  印象里张朝是男主之一,不过不管以后如何,现在两人尚未婚娶,张朝贸然出现在小妹闺房,怎么看怎么不合适。还送香包这样疑似定情信物的东西,更不合适了!

  又说想进宫争取后位,又在房里私会男人,柏月盈到底在想什么?柏若风锁紧眉,眼看张朝搓着手在那走来走去似乎有些焦躁地等待着。

  再回想丫鬟的状态,那丫鬟显然知情。他按捺不住,就想问个明白,转身想撑着窗口跳进去来个‘抓奸’,不对,棒打鸳鸯!

  可是这样岂不是毫无气势?柏若风停下了动作,暗道,哪有从窗口跳进妹妹房里棒打鸳鸯的,他要棒打也得明着打。

  于是他气势汹汹翻过墙去,又找出自己的轮椅,坐在上边往院门口去。

  丫鬟万没想到侯爷去而复返,且这次更难缠,拦都拦不住,执意往里去。

  黑着脸的柏若风才推开丫鬟进房,就见柏月盈披着外套独身从房内出来,“二哥这是怎么了?”她揉了揉太阳穴,弱柳之姿挨在门边,“我身子不适才休息了会,二哥可是有要事找我?”

  柏若风若有所思看着她,又往房内看去。他正要开口问些什么,柏月盈走近,十分自然走在他后边给他推轮椅。

  接近时,柏若风看到她腰间那小巧的粉色香包,阵阵清雅的味道自鼻腔上游到脑海,仿佛所有烦恼都被清空。什么都化为一片空白,连同他未出口的疑惑,柏若风愣住了。

  我要做什么来着?

  等他回过神时,柏月盈已经把他推到小厅,手中捧着她新砌的热茶,而柏月盈拿着那帖子细细查看。

  “二哥来此,是想告诉我春日宴的事?”柏月盈很是高兴,“二哥此行要带我去吗?月盈十分欢喜。”

  柏月盈对他的态度很自然,可柏若风心中却觉得很是怪异:柏月盈似乎十分笃定自己无话不说。他在对方面前有一种赤裸裸的感觉,觉得自己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对。”

  “甚好!”柏月盈抚掌笑道,“此事我已知晓,二哥身体孱弱,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自己怎么好像个送信的。柏若风茫茫然点了点头。

  待他回到房中如柏月盈所言躺下休息,醒来时天已经黑了,他捂着胀痛的头直抽气,见到柏月盈后模模糊糊的印象在脑海里复苏,连同他为何要去对方院子、见着了什么、又是怎么打算的,这时才慢慢回想起来。

  唐言在外边敲门,“公子,您睡了一天了,午饭也没吃,可是身体哪里不适?”

  自用了神医的药后,柏若风很久没有这种虚弱的感觉了,眼前天地倒转,光暗交杂,他伏在床头,差点连肝胆都呕出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言闻声直接闯了进来,见状惊道,“公子!”他扭头反身冲了出去。

  柏若风翻了个身躺在床上,抬臂挡着眼睛,清晰听见自己急促且粗重的呼吸声,耳中阵阵嗡鸣。

  嗡鸣后,是一前一后的脚步声。

  唐言的声音很急,“神医,快给公子瞧瞧,他今天又吐血了!”

  “莫急莫急,哎哟,别拎着,我这老骨头,我自己会走!”陈无伤护着自己的药箱恼道。

  一只手拉下他的手臂,陈无伤扭曲的脸在眼前放大、旋转,检查着他五官和脉搏。柏若风难以忍受眼前的光怪陆离,闭上了眼,自然没看到神医愁眉苦脸一阵子,方抬手在他头上落了几针。

  再睁眼时,眼前的世界正常了,耳边的嗡鸣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