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言止带来的慕家人确实不少，可这时不同于之前的突击，加上许韶凌击晕慕言止后便退到了边上，失去了主心骨的慕家人在白承舟和谢郁两方夹击下，已经占据不到太大的优势。
何况乔陌很清楚在场哪一方的威胁最大，只要逮到空隙就会针对慕家人猛烈攻击，虽然这些人里有不少继承了慕家的蛇鳞异能，可在乔陌的双异能叠加下，还是不时被破开防御受伤。
但同样的，三方即使混战，却谁都没有忘记真正的目标是谁。
他们都很清楚，拦在夏星池跟前的乔陌，才是最大的阻碍。
大量的攻击最终还是指向了乔陌，他渐渐再难分心对付慕家的人，只能拼命应对眼前的攻击，努力护着夏星池的同时，不断释放异能，将逐渐靠近的人逼开。
挑起三方相争削弱敌人本是夏星池的目的，然而慕言止带来的慕家人本就不少，异能上更占优势，三方势力不平衡，围攻他们的人还是越来越多。
长期实验带来的虚弱让夏星池身体的反应无法像之前那样敏捷，更无法支撑如今这激烈的对抗，即便他努力地想要替乔陌挡下攻击，可依旧难以周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乔陌身上的伤越来越多。
周围炸开的鸣爆好像一次比一次猛烈，夏星池甚至觉得，每当自己身上多一道伤口，这鸣爆就变得更厉害。
心底有个声音在不断提醒他——乔陌的异能快要失控了。
可挡在他跟前的乔陌就像是根本不知道要躲闪，竟在无数的围攻里又一次将他推到了身后。
夏星池被推得撞上了长桌边缘，勉强撑住，回头看去只能看到满眼的火红。
空气仿佛都要被这无限延伸的火海迅速吞没，所有人的呼吸逐渐变得艰难，夏星池听到有谁似乎喊了一句：“快杀了他，别让他失控了！”
他已经分辨不出是谁喊的话，却清晰地意识到这句话里的“他”指的是谁。
混乱中他看到乔陌始终挡在自己身前，背影被火光染上斑驳，像是随时都会消散。
之前压下去的恐惧再次翻出，四面八方指向那个人的攻击更让人绝望，夏星池本能地往乔陌的方向扑去。
他其实根本不知道自己哪来的气力，却在感觉到乔陌挣扎的瞬间，越发拼命地把人往前扑倒，死死地将乔陌护在了身下。
“夏星池！”
伴随着乔陌近乎绝望的惊呼，无数攻击落空，又有无数攻击打落在夏星池身上。
痛。
可夏星池却觉得，这点攻击带来的痛，好像还不如白承澜在他身上做的实验。
周围的人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下震住，慢了一拍才有人想起要冲上来，可乔陌即便被压住，依旧毫不留情地再次炸开新的火焰。
鸣爆一个接一个，甚至比之前更密，硬生生又把那些人逼退了。
“你起来……”乔陌的声音里带着颤抖，他似乎要挣扎，可好像又怕伤到了夏星池，不敢挣扎，只有周围始终不断的鸣爆昭示着他的恐惧和愤怒。
“你停下来。”夏星池也在害怕，他甚至觉得乔陌可能已经失控了。“我跟他们走，我没关系的，你停下来！”
越发猛烈的爆燃就是乔陌的答案。
“我说过的……除非我死。”
夏星池只能听到他低颤又无力的声音。
“夏星池，除非我死。”
听着又一次重复的话语，夏星池终于崩溃了。
“可我不会死！”他看着无尽的火光外依旧不断想要靠近的人，努力想把射进来的攻击都挡下，却很快就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把乔陌彻底护住。
如果不是三方还在相争，他们可能已经被攻击淹没了。
他不明白乔陌在坚持什么。
“我们逃不出去了，你还在坚持什么？你死在这里又有什么意义？”
“能出去的。”乔陌却突然笑了笑。
莫名的心慌陡然升起，夏星池只来得及惊叫一声“乔陌”，就感觉周围的空气突然又是一凝。
紧接着，就有什么无形又强大的东西迅速扩散，带起强劲的气流，逼得人本能地闭眼退避。
震耳欲聋的爆鸣在四周炸开，眼前的一切瞬间被火光淹没，连同那些激烈纷杂的争斗声一起，被什么彻底覆盖。
周围热得可怕，可诡异的安静更吓人，偌大的监控室仿佛只剩下自己所在的方寸，夏星池喉结滑动了一下，半晌才找回了力气，慢慢爬了起来。
“乔陌……”
夏星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很清楚，刚才那么大的动静，一定是这个人弄出来的。
但被他压倒在地的人并没有动。
夏星池更慌了，颤着手去拉他，却突然听到一声轻咳，接着乔陌终于动了。
他开始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半晌才挣扎着艰难地翻过身，在发现怎么都爬不起来后，才无措地放弃了，只半睁着眼往夏星池看来。
夏星池很快就看到他唇边溢出的鲜血，一路顺着脸滑落到耳根，最后滴落地上，迅速汇聚，把乔陌的发尖都浸湿了。
夏星池双眼都红了，手僵在半空，却不敢去碰这个人。
最后还是乔陌先开的口。
让他几乎痉挛的呛咳终于停息，青年变得苍白的唇上还沾着血，却勾起了微笑的弧度：“你看，我答应过你的……我不会再失控……我来救你……一定能，救你出去。”
“……你有病吗？”
这一句似乎让乔陌想起了很久以前，发现夏星池想替自己挡下攻击后的情形，他唇边的笑意更明显了。
“你看，能出去的。”他断断续续地说着，又挣扎着想起来，最后还是借着夏星池的拉扯才勉强坐起，却依旧摇摇欲坠，最终无力地靠在夏星池身上。
他喘了一下：“夏星池，我是来带你回去的。我上次……没有出现，这次也来晚了，怎么能再失败？”
夏星池迟钝地想了很久，才意识到他说的“上次”，是指当初白承澜把他从饭店带走的事。
“你不要总想着什么不怕受伤，不会死……你别忘了，你只是个普通人。万一、那什么见鬼丹药突然就失效了呢？”
乔陌的声音很虚弱，到后面其实已经轻得只剩下气音，可夏星池却觉得每一个字都重重地落在心上。
他之前总会忍不住怀疑这个人，也总会有那么些瞬间，问自己，这个人跟过去千年自己遇到的那些人有什么不同，却始终没有答案。
可现在，他觉得自己好像有答案了。
靠在身上的人，还在断断续续地说着他的告白，带着微妙又不祥的意味。
“就算没有万一……我这么喜欢你……谁会把心爱的东西让给别人啊？我又不傻……”
眼里似乎有什么再控制不住，夏星池说不清自己是要哭还是要笑，最后脱口而出的，还是很久以前乔陌言不由衷的那句话。
“你有病吧？”
他顿了顿，忍不住又重复了一遍：“乔陌，你有病吧。”
乔陌阖眼一笑。
夏星池被吓得心慌，却见他又重新睁开眼，语气里居然带着点自豪：“你看，我就说能出去吧？我能带你出去的。”
夏星池抬眼看向周围。
四周因为爆燃扬起的烟尘还没散去，什么都看不清。但他只能听到细碎的申吟，却到现在都没有更多的动静。
乔陌刚才的那一次爆发，虽然明显损耗极大，却似乎把周围的人击倒了。
他不知道那些人的死活，但他知道，没有慕与泊，没有白承舟，没有谢郁……没有这些人的阻拦，他们就能离开。
哪怕他也不知道，走出这个监控室，又能怎么样。
深吸了一口气，夏星池把乔陌的一只手架到了自己肩膀上。
“行吧。”他没有去问乔陌，语气变得轻松起来。“那，我们走吧。”
乔陌起来得非常艰难。夏星池的状态本就不好，几乎无法给他提供什么支撑。
两个人摇摇晃晃了半天才终于站起来，忍不住相识一笑。
被爆发激起的烟尘到这时也渐渐沉落，夏星池分辨了一下方向，带着乔陌往门口走去。
没有散尽的烟尘呛得人难受，倒下的人很容易把人绊倒，两人花了很长时间，才快走到监控室门口，可那扇门却突然自己关上了。
夏星池心头一沉。
他本能地往一边看去，很快就看到了六七步外的两个身影。
火焰熄尽，烟尘消散，夏星池清楚地看到，白承舟在另一名身穿制服的人搀扶下，一手按住了墙上的触发器，正狠狠地看着他。
刚看清他们时，那身穿制服的人脸上还带着迟疑和恐惧，但在发现乔陌没有马上攻击后，便放开了白承舟，举起手中武器对着乔陌扣下扳机。
根本来不及躲，夏星池想也不想就往旁边一挡，攻击正中他的肩膀，强大的冲力让本就站不稳的两人不受控制地往后倒去。
夏星池也没有勉强支撑。但在跌落的瞬间，他还是带着乔陌就地一滚，躲开了另一次攻击。
这下他们强弩之末的状态终于彻底暴露，白承舟二人再无顾忌，不约而同地冲了上来。
夏星池一眼瞥到不远处跌落的一把武器，想也不想就扑了过去，捡起来就冲着两人连扣扳机，一边退回乔陌身旁。
然而这么一折腾，他好不容易积攒的一口气也耗得差不多了。
那手铳式的武器他没用过，慌乱间接连的射击对白承舟二人根本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眼看两人就要逼近，夏星池无计可施，眼前却又突然炸开的一道火焰，把要冲上前的两人拦住了。
只是那火焰又很快熄灭，半跪在地上的乔陌又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不要再挣扎了。”白承舟的声音响起，带着沙哑，却很冷静。
他看着夏星池：“异能过度消耗只会要了他的命。你刚才不是已经答应过了吗？只要把其他人解决，你就……”
没等夏星池回答，一个声音就先打断了白承舟的话。
“你休想。”
明明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乔陌却非常坚定地回怼了一句。
但夏星池清晰地意识到，这次是真的走不掉了。
白承舟两人的状态比他们好太多了。
哪怕慕家和谢家的人都被击倒，哪怕白承舟只剩下一个帮手，以他和乔陌如今的状态，都无法与之抗衡。
握在手里的武器不知不觉地被放开，骨碌一下滚落在地，惊动了刚刚才停下咳嗽的乔陌。
青年的身体因为刚才的呛咳几乎弓作一团，这时却奋力地挣扎着想要起来，努力地伸手去抓夏星池的手。
微凉的指尖已经触及他的手腕，可夏星池却微微地缩了缩。
“夏星池……”
夏星池就像是没有听见，那躲开的手在地上撑了撑，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居高临下的视角让他把乔陌的虚弱看得更清楚。
不知什么时候，这个人的衣服已经被血浸透了，不需要看，他都能想象到衣服下藏着多少伤口。
他没有比这一刻更清晰地意识到，再这么下去，乔陌会死。
夏星池往前走了一步，乔陌似乎更急了，想拦住他，却又无能为力。
白承舟双眼微微眯了起来，他们没有再出手，却依旧戒备着。
他们已经离得很近，夏星池再往前一步，他们就可以伸手抓人。
然而就在最后这一步迈出时，又是一道火焰在他们之间炸开。
仿佛把仅剩的力量都融入了这一击，火焰炸开后激起的冲击让白承舟二人和夏星池都各自退了一步，距离又被拉开了。
夏星池慌乱回头，只看到乔陌无力低头又急促呛咳起来的样子。
——除非我死。
明明连话都说不出来，却好像还在重复着他的决心。
夏星池无法再往前走一步。
但白承舟二人很快就从冲击中恢复，这次再无迟疑，那穿着制服的人很快便重新举起了武器，白承舟也径直往两人走来。
夏星池下意识地后退，虚弱让他重心不稳地后仰，他直接跪倒，顺手捡起了刚丢下的武器，再次挡在了乔陌跟前，却茫然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把乔陌杀了。”
不知僵持了多久，他听到白承舟沉声说。
夏星池本能地又往后靠了靠，直到身体贴近乔陌，才又停下，心却狂跳得如同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射击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子弹几乎是贴着他的脸往后掠去，夏星池想也没想地往旁边一挡，可下一发已经射至。
一切的抵抗似乎都是徒劳。
可夏星池这次没有再放弃，甚至在感觉到自己护着的人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动静后，越发伏倒，想将乔陌彻底遮挡住。
白承舟二人不再上前，那人只是不断地对着他们射击，也不管射中的是乔陌还是夏星池，子弹打完了，又重新捡起那手铳式的武器，继续攻击。
打在身上的攻击越来越多，可疼痛渐渐就变得麻木，夏星池的意识也有些混沌了。
远处似乎又响起了纷杂的脚步声，像是有谁在靠近。
他整个人伏在乔陌身上，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结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连发两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