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制房门砰地关上后，还能听到笃笃的轻响，显然是攻击撞在门上的动静。
夏星池靠在门上等着那细微的震动消散，才慢慢地松了口气，往下滑坐。
门外还隐约传来白承澜低声斥责肖宁宁的声音，又过了片刻，才彻底静了下来。
乔陌的手还紧紧地揽着夏星池的肩膀，到这时夏星池才感觉到这只手上传来的微颤。
“小哥哥……”
身体太虚弱，过度剧烈的运动后放松下来，夏星池很长时间眼前都是花白的，听到乔陌的声音，也只是茫然地向声音的方向转去，迟迟找不到焦距。
“小哥哥。”不知过了多久，乔陌又叫了一声，声音里有分明的后怕。
接着，夏星池就感觉到他揽着自己肩膀的手慢慢滑到了右边手臂上，可他不知道乔陌想做什么，因为那只手上的温度很快就消失了。
可他能感觉到乔陌的目光一直锁在自己身上。
又过了好一会，夏星池渐渐看清了眼前景象。
这是个很大的房间，四周布满了桌椅和精密的仪器，最里头的墙上挂着巨大的屏幕，上面还有密密麻麻的让人看不懂的数据，而另一边，是一整面玻璃墙，能让人轻易地看到玻璃墙另一侧的景象。
夏星池很快就意识到，玻璃墙后，就是那个让他恐惧的实验房间。
长时间养成的条件反射让他无法控制地紧绷了起来。
“痛吗？”乔陌马上就紧张地问。
夏星池愣了一下，才缓慢地扭头看他，发现乔陌眼里是满满的紧张和心疼。
刚开始他还有些不解，可乔陌的话似乎打开了什么开关，他终于感觉到了痛，又渐渐察觉到了疼痛传来的部位。
他低头，就看到乔陌的手按在自己右臂上，那里的一大片衣服已经变成了金色。
可能衣服下的手臂也是。
他忍不住伸手戳了戳，确实是金属的质感，除了痛，再没有别的感觉。
这是非常新奇的体验，他已经习惯了伤口异于常人地愈合，细浅的伤口对他根本没有什么影响。可肖宁宁造成的金属化却似乎突破了这种异常，让他的身体不知道该怎么恢复。
这新发现让他的双眼都微微亮了起来。
“夏星池！”乔陌却像是瞬间就猜到了他在想什么，低斥一声，带着怒气。
夏星池垂眸，没有再盯着手臂看。
乔陌拿他没办法，最后只能把人扶起，往房间里走去。
这时，门外终于又有了动静。
白承澜的声音悠悠传来：“你们现在出来，我还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想得美。”乔陌小声地回了一句，不像是回答白承澜，倒像是在跟夏星池说。
夏星池微弱地对他笑了笑。
这一笑让乔陌越发精神了起来，亲了他一下，才扭头看向门口。
门外很快便响起了一声爆鸣，伴随着零碎的咒骂。
可隔着研究所特制的门和墙壁施展异能，消耗终究是太大了，只试了这一下，乔陌就没有再动。
他没有妄想抵着门就能阻止外面的人进来。
因为他比谁都清楚，白承澜本就可以轻易地打开这扇门，没有马上打开，很可能只是顾忌着里面这些仪器和数据而已。
果然，又等了一会，始终没有等到回应，外面就又安静了下来。
接着就听到滴的一声，紧闭的门无声地开了。
门被推开的瞬间，乔陌发动了攻击。
但外面的人显然也早有准备，根本没有上前，又等了一会，才突然把门撞开冲了进来，快速地举起武器对着乔陌。
门大开，夏星池也看到了外面的情况。
之前肖宁宁的失控，解决了好几个人，如今剩下还能拿着武器对准他们的，只有三个人。
白承澜倒是毫发无损，一脸漠然地站在门外，锐利的目光瞬间落到了夏星池身上。
肖宁宁被重新扶到轮椅上，就在他身侧，脸色苍白，双眼空茫，看起来恹恹的，手套已经戴了回去，一只手却死死地攥住白承澜的衣角。
谁都没有轻举妄动。
那三名穿着制服的人似乎非常顾忌房间里的一切，武器指着二人，身体却明显地紧绷着，脸上是掩不住的紧张。
乔陌又把夏星池往里推了推。
“出来！”白承澜微微皱起了眉头，开口时已经用上了异能。
乔陌都感觉到自己有瞬间的失控，赶紧咬了咬舌头让自己清醒过来，又迅速把夏星池按住。
白承澜往前走了一步，气势更是逼人。
他对着夏星池说：“过来，到我这来。”
带着异能的声音荡开，监控室里的气氛陡然紧张，那三人都不约而同地把武器又举了举。
可下一秒，变故就发生了。
攥着白承澜衣角的肖宁宁因为他那一步被带得往前晃了晃，少年的目光也随之落到了夏星池身上，空茫的双眼慢慢睁大，又变得通红。接着他突然把手套一摘，整个人往前扑到了白承澜身上，双手死死地抱住了眼前的人。
白承澜根本没想到他会突然发难，等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
身体几乎在眨眼间就已经被金色覆盖，挣扎顿时变得渺小，白承澜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恐惧。
“宁宁，放……”
可肖宁宁没有放手：“你是我的！是我的！”
白承澜的挣扎和低唤让他反而抱得更紧，金属化的速度变得更快，不过呼吸间，白承澜的所有动作就凝滞住了，最后连呼吸都随之消散，只剩下没有生命的黄金塑像。
跟人体完全不同的触感终于让肖宁宁察觉到了不对。
他眨了眨眼，有眼泪滴落。
肖宁宁慢慢松开手，顺着白承澜已经彻底金属化的身体滑坐在地上，他还想伸手去抓白承澜的衣服，可摸到的只有冰冷的黄金。
少年脸上的茫然无助渐渐转成了绝望，他像是到这时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再次想要抱住白承澜，却因为用力过猛，反而将那黄金塑像推倒了。
跌落的碰撞造成了变形，肖宁宁看着那变得有些扭曲的躯体，终于崩溃了。
“啊——”
惨烈的嘶吼带着绝望和疯狂，少年趴倒在早以死去的人身上，手触及的地方，金色开始迅速蔓延，铺天盖地的，仿佛要将周围一切吞没。
这一幕把所有人都震惊了。
站在门口的三人再顾不上夏星池和乔陌，回身就想去控制肖宁宁，有人更是马上扣下扳机，却因为太慌乱没能击中。
而他们离肖宁宁实在太近了，铺天盖地的金色顷刻间就已经到了他们脚下，他们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吞噬了。
先是双脚，再到身体，脖子……在彻底金属化之前，他们就已经死了。
乔陌的脸色也早就变了，他毫不犹豫地扶起夏星池，把他抱到那仪器上，一边隔空攻击肖宁宁。
可他们之间的距离又有点远，攻击的消耗本就大，而肖宁宁的异能已经彻底失控，不仅四周的一切开始被金属化，就连他周围的空气似乎也变得不稳定，几次爆燃，最后似乎都被什么覆盖，只造成了微弱的伤害。
肖宁宁身上很快就出现了伤口，又渐渐露出了金色的斑块，但他根本不在意，只是抱着白承澜哭喊着，金色还在不断蔓延。
随着距离增加，金属化的速度慢了下来，可始终没有停止。
夏星池也意识到，这样下去，他们都会被波及。
“我可以去……”
虽然手臂上的金属化还没有消褪，但夏星池能感觉到，疼痛在减弱。
他想说自己可以去阻止肖宁宁，可乔陌根本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将他堵在了仪器台上，针对肖宁宁的攻击也明显地猛烈了起来。
但双S级的异能者失控不是能轻易解决的，更别说肖宁宁的异能如此特殊，金属对火焰和气刃的耐受性都非常高，即使肖宁宁没有刻意防御，乔陌也很难对他造成致命的伤害。
而金属化已经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夏星池几次想落地都被乔陌阻止，终于也放弃了，只默默地看着外面已经彻底崩溃的少年。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的几声轻响和纷杂的脚步声。
乔陌也停下了攻击，飞快地靠到夏星池跟前，警惕地看着门外。
门口大小有限，他们无法看到走近的是什么人，却能判断来的人不少，而肖宁宁很快就被击中，身体抖动了几下，哭喊声也变得微弱。
但他始终不肯离开白承澜。
脚步声已经离得很近了。
乔陌都无法在短时间内对肖宁宁造成大的伤害，这些人却似乎轻易就控制住了他。
显然他们手里有专门对付异能者的强力武器。
乔陌的神色越发警惕，很快他们就听到外面传来一声惊呼。
“承澜！”
紧接着，像是有谁被什么刺激到，肖宁宁接连被击中，少年的哭声戛然而止，他只是艰难而又更用力地保住了自己心爱的人，到最后停下来所有动作。
那击中他的东西显然跟之前不同，鲜血很快就从他身上冒出来，顷刻便染红了他的身体，又沾满了他抱着的白承澜。
还在往四周蔓延的金色慢了下来，又渐渐停息。
然后夏星池终于看到一个人飞快地跑到肖宁宁和白承澜身旁，把不知生死的肖宁宁推开，抱起了白承澜。
“是白承舟。”
恍惚间听到乔陌说了一句，夏星池也反应过来了。
他听说过这个人。
特管局的副局，白承澜的兄长。纵容白承澜为所欲为的人。
跟在白承舟后面，很快又有好几个人走近，他们先是查看了一下肖宁宁，大概是确认他已经死亡，就随意地丢到了一边，然后往监控室里看了过来。
一看到夏星池二人，那些人便又迅速举起了武器和手臂上的盾牌。
他们身穿黑色紧身防护服，拿的也是手铳式的武器，却是深红的金属色，跟之前见过的都不一样，和那小型盾牌一样，能隐约看到上面特殊的标志。
乔陌脸上的戒备之意更重。
这时，又一个走近的人出现在视野里，他一看到夏星池，就笑了。
“找到了。”
被弟弟的死刺激到的白承舟到这时才逐渐冷静下来，听到他的话，也下意识往监控室里看。
等发现了夏星池时，他的眼眶又红了一分，恨恨地开口：“把他们也杀了！”
“别。”没等其他人动手，那最后出现的人就先阻止了。
他看着夏星池，眼里带着一丝欣喜和贪婪：“白局，别激动。还记得我们之前的约定吧？”
“把人抓了，说不定，还能靠他把你弟弟救回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