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陌脸色顿时一变，搂着夏星池便往回走。
他走得有点快，以夏星池的状态跟起来还有些费劲，但夏星池也意识到情况不对，没多问，只咬着牙默默地跟着。
没走多远，又一队黑色制服的人拦在前方，这些人显然已经知道了之前那些人的情况，根本不上前，只迅速拿出那手铳式的武器，对着乔陌就射。
这次乔陌主动松开了夏星池，迎面挡了上去。
夏星池一手撑住墙壁才缓过了一口气，最近实验后出现的疼痛和虚弱感似乎又一次浮现，眼前的景象都变得有些失真，让他无意识地微弱地喘息起来。
但他的目光始终盯着乔陌。
这些人显然非常习惯跟异能者对战，虽然能力不如乔陌，却很清楚要怎样躲避乔陌的攻击和如何困住这个人，他们身上似乎还有特殊的防护，乔陌点燃的火光擦上他们的制服，很快就又熄灭了。
而为了防止这些人越过自己攻击夏星池，乔陌在缠斗中还要不断地分心拦截，一时间，爆鸣声不断，却谁都拿不下谁。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疼痛似乎变得明显，夏星池站了一阵，终于没忍住，慢慢弯下身去，却依旧死死地盯着乔陌。
乔陌的动作很快，有时甚至让人难以看清，有时夏星池又发现自己甚至能清晰地看到这人睫毛上的微颤。
他能看到乔陌眼里的凶狠和微蹙的眉尖，还能看到乔陌挟着火光和气刃挥出的手上，因为过度用力而冒出的青筋。
四周的气压好像也随着这缠斗不断变化，渐渐地压得人透不过气。
夏星池觉得自己的心跳也在跟着不断加速。
没有比这一刻让他更清晰地意识到，乔陌在拼命。
他几乎本能地叫了一句：“乔陌！”
与此同时，接连的爆鸣声突破四周的警报声变得分明，乔陌一个侧身，躲过直冲胸前的攻击，迅速拉开跟几人的距离，火光同时凭空而起，如怪物般将几人吞噬。
这跟之前完全不一样，火苗迅速攀上几人身体，灼烧让他们再顾不上攻击乔陌，开始惨叫着拼命扑打自身，想要把火灭掉。
乔陌喉结微滑，回头看了夏星池一眼，迟疑了一下，才跑回去，扶着夏星池离开。
自始至终，他都没说一句话，夏星池只能感觉到他扶着自己的手上带着一丝微颤，却不知道这个人在害怕什么。
两人很快又绕回了原路，乔陌带着夏星池接连换了两个方向，却都没能走下去。
银灰色的铁闸仿佛无处不在，即使乔陌不说，夏星池心里也明白，他们可能已经没有出路了。
但乔陌显然不肯死心。
夏星池一直努力地跟着他，却能感觉到身上的体力在迅速流逝。
之前的恢复就像是一种错觉，让他透支身体，然后又慢慢地还回来。
有好几次，他都忍不住想跟乔陌说，你自己走吧。可内心始终没有熄灭的一丝执念，又让他迟迟不肯说出来。
又一次从下了铁闸的断头路退回，乔陌担忧地看了一眼怀里的人。
他当然能察觉到夏星池的变化，动作也早就变回了之前那种环抱式的搀扶，夏星池越来越苍白的脸色让他心里越发焦灼，但乔陌更清楚，他们不能停下来。
他跟夏星池不一样，他曾经在三所度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还无数次尝试从这个地方逃出去。
所以他很清楚，这些银灰色的铁闸并不会一次性把所有的路堵住。
因为白承澜更喜欢看猎物走投无路的样子。
“小哥哥，再坚持一下。”
夏星池的意识其实都已经有些混沌了，却还是能听到他的声音，跟哄小孩似的，会让人忍不住想要笑起来。
于是他又麻木地坚持着，跟着乔陌继续走。
乔陌一直在跟他说话，但到后来，夏星池其实已经不太能分辨乔陌在说什么了。
再次转入另一条路，夏星池正好咬破了下唇，疼痛让意识刚清醒一分，他看到已经近在眼前的黑色制服。
本能的，夏星池甚至没有去想究竟发生了什么，便借着乔陌的搀扶，转身挡在了他跟前，抬脚把冲上来的人踢开。
他的力气不大，但那人防备不及，还是被踹中了膝盖往后跌了两步，手铳式武器里射出的气刃也同时擦着夏星池颈窝掠过，带起鲜红的血。
“夏星池！”
乔陌惊叫一声，迅速反应过来，把人再次拉到身后，迎着那几人就攻了上去。
双异能的攻击在瞬间充斥了整条走廊，周围的温度都跟着飙升，夏星池靠到墙上，半晌还是支撑不住滑坐了下去，身体微弱地抽搐了起来。
乔陌双眼都红了，攻击更没有顾忌，连绵不息的爆燃渐渐把一切掩盖。
让人窒息的疼痛感在一波强烈的冲击后又渐渐减弱，夏星池花了很大力气才抬起头来，他想要找乔陌，却发现似乎所有人都被火光吞没了。
眼前的一切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雨夜的山道上，火光在雨水中不断绽放，让人心惊。
那几名黑色制服的人已经被彻底压制住，火光却没有消失，仿佛已经失控。
夏星池的心跳得更快，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最后竟然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了几步，一手拽住了乔陌的衣服。
“乔……陌……”
空气仿佛也在一瞬间凝滞，火光迅速熄灭，那几个人陆续倒了下去，只有乔陌转过身，手足无措地接住了跌落怀里的人。
夏星池盯着他看了片刻，才松了一口气，身上那股不知藏在哪里的痛疼感就又迅速将他淹没。
“夏星池！”
乔陌看着眼前人突然痛苦地缩成了一团，也有些惊惶地跪倒了下去。
他不知道白承澜究竟对这个人做了什么，也不知道现在究竟是怎么了，只能看着夏星池不断地挣扎，脸上仅有的血色很快就褪尽，开始冒出黄豆似的虚汗。
夏星池还是死死地抓着乔陌的衣角，他能听到乔陌在叫自己，也能感受到乔陌的恐慌，甚至能听到外面传来的，混乱的声音和不间断的警报声。
可他什么都做不了。
这次发作就像是平日里的实验一样，最初只有疼痛，等他快要适应时，又有新的痛感出现，伴随着各种各样的幻觉，让他渐渐觉得，自己好像依旧躺在那冰冷的床上，乔陌从来没有出现过。
但乔陌一直在叫着他的名字。
终于，疼痛感又一次消褪，只留下虚弱的感觉，夏星池像是在窒息的关头终于呼吸到了空气，剧烈地呛咳着，艰难地缓过气来。
乔陌没有再叫他，只是目光始终锁在他的脸上。
夏星池过了很久，才对上了他的眼。
外面的喧闹声好像更明显了，伴随着轰鸣和炸裂声，他却像是这时才听清。
顺着声音看去，能看到走廊尽头的窗。
很小，是横向廊道的边窗，而那条跟他们所在的走廊相接的横向廊道，两端都已经被银灰色的铁闸堵死了。
这也是一条断头路。
乔陌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没关系，我们再换一条路。”
他想把夏星池抱起来，可夏星池没有动，反而拉了他一下。
“外面，是谁？”
乔陌怔了怔，没有回答。
但夏星池很清楚，这个人知道自己在问什么。
外面这么大的动静，不是一两个人能闹出来的，能把这个研究所里大部分人，包括白承澜都引走的，更不会是小规模的骚乱。
可乔陌带着他在这里走了这么久，始终没有人接应，那只能说明一件事。
引起骚乱的人，跟乔陌不是一伙的。
乔陌只是借助对方引起的骚乱，先一步把他从那个实验的房间里带了出来。
乔陌也许很厉害，如果没有负累，大概能轻易地从这里安然脱身。
但夏星池已经很清楚，这个人不会丢下自己，但自己现在的状态，恐怕也很难跟着这个人逃出去。
“乔陌……把窗打破。”夏星池抓着乔陌衣服的手又紧了紧，“告诉他们，我们在这……告诉他们，我在这。”
乔陌脸色顿时变了：“不可能！”
“现在这样不行，你听我的。”
“不可能！”乔陌强硬地又拒绝了一遍。
青年的双眼红得像是能滴出血来，没有泪光，却像是下一秒就能哭出来。
夏星池能感受到他在生气。
没等他说下一句，乔陌又开口了，一字一顿：“除非我死，不然我不会把你交给任何人。”
“除非我死。”他又用力地重复了一遍。
夏星池茫然地看着他，微张了张口，后面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悠悠地从拐角的另一边传来。
“乔陌？”
两人都是一惊，夏星池甚至无法控制地抖了抖。
这个声音已经给他留下了无法磨灭的阴影。
白承澜。
乔陌伸手搂住了他的肩膀，将人护在身后，才自己走到拐角处。
明明周围如此喧嚣，那落在拐角另一边的脚步声却依旧震耳欲聋，仿佛每一下都踩在人心上。
“你应该很清楚，入侵研究所都是触犯特管局安全条例，造成人员伤亡和研究所损失，罪加一等。”白承澜的语气始终很温和，跟他说的内容完全不同，“你现在把人还给我，我还可以替你向局里求情。”
乔陌没有回答，而是下意识地又往夏星池身后挡了挡。
白承澜似乎越走越近了，乔陌指尖微动，拐角的另一边响起了一声爆鸣，脚步声停了下来。
“你不会还想着，顾桓能保你吧？”
仿佛被那一下爆鸣刺激，白承澜的声音再次响起时，语气里终于多了一丝冷怒。
“死心吧，他不会回来了。”
这话让夏星池微怔，乔陌的脸色也无法控制地变了变。
几乎同时，几道身影从拐角无声蹿出，不约而同地举起手中武器射向两人。
乔陌反应还是快的，搂过夏星池便就地一滚，躲开了所有攻击，又拉起他往走廊另一边跑去。
“别管乔陌，射另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