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陌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样的信息，会让顾桓如此执着地，想要探究也许存在于夏星池身上的“异能”，想要追寻信息的源头与目的。
“那些资料里，让你怀疑的异能，不可能同时出现在四个人身上，对吧？”
顾桓对他的问题并不意外，但他还是思考了很长时间，才回答道：“理论上不可能。”
“你还是不会告诉我，你的猜测是什么？”
“对。”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夏星池没有异能，那三个人也许也没有。”
“我知道。”
“但如果四个人里有一个人有，夏星池依旧是最有可能的那一个，对吧？”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寂。“对，毕竟他是第一个。”
“那我不答应。”乔陌道，“你可以调整级别，但没必要把我换走，我可以把破绽露出来。”
“这是最直接，也最能让人放下戒备的方法。”顾桓的声音依旧很平静，就像是在跟乔陌闲聊，却说着与语气完全不相称的话。“你应该明白，我不是在跟你商量。”
乔陌握住手机的手紧了紧：“误判流程开始之前，还要再做最后一次检查取样吧？万一数据有异常呢？等我们回去再做，结果出来了再说。”
顾桓又沉默了很久。
“一个月。”最后他说，“我给你一个月时间，事情有新的进展，或者你能找出夏星池的异能是什么，我可以撤销这个计划。否则，一个月后进行交接，你回来。”
“一言为定。”
·
乔陌回到房间里，发现夏星池也正好挂上了电话。
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夏星池笑着扬了扬手机：“周齐的电话，给我说最近的行程安排。”
“你在拍这个戏，还安排什么？”乔陌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转移了，“他姓周，还真要学扒皮了？”
夏星池被他的吐槽逗笑了，之前那点说不出的焦躁早就被辗灭了，他笑眯眯地看着眼前人，才隐约地察觉到了乔陌的心情不太好。
“我下个月生日，公司给我办了个生日策划，周齐已经替我跟褚明宇请了三天假，正好我还能回家跟爸妈一起过生日。”
乔陌愣了一下，想起很久以前顾桓给他的那份资料里写着的夏星池的出生日期。
十月十七日，满打满算，离现在还有十九天。
“怎么了？”夏星池见他不说话，终于问。
乔陌看着盘膝坐在床上微微仰头看着自己的青年，好一会，终于坐到他身边去，笑了笑：“小哥哥，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夏星池心里咯噔了一下。
“好消息是，研究所昨天提交了初步评估报告，认为你不具备任何异能者特征，应该是一个普通人。”
夏星池一下子睁大了双眼。
这曾经是他最想要的回答。在那辆救护车上，在第一次见识到异能是什么的深夜里，在那之后一次又一次的袭击中，他都不止一次希望，所有的一切都是搞错了。
可也因为一直没有结果的评估，在一次又一次的袭击之后，让他觉得这个可能性越来越小。
而如今，在他几乎要放弃了，甚至已经接受了自己可能是一个异能者的时候，乔陌却告诉他，结果出来了，你应该只是一个普通人。
夏星池发现自己的第一反应居然是不相信：“真……的吗？”
“刚才老顾，啊，就是特管局局长，给我打的电话。”乔陌顿了顿，“他又收到了一份新的匿名信件，里面是另外三个人的资料。”
“所以我确实就只是一个普通人，对吧？”夏星池甚至没有等他把后面一句话说完，就又重复问了一遍，可他其实也并不是想要得到什么新的答案，似乎只是为了确认什么。“之后我要做什么？我记得你说过，如果确认我没有异能，你们就会做相应的处理，消除我受到的影响……会像那天处理异能失控一样，调整我的记忆？”
这个人似乎就在短短的一句问话中调整好了自己，甚至已经整理好了思路。
听到他最后一句问话，乔陌忍不住笑了起来：“如果我说是呢？”
夏星池的目光微晃，半晌道：“也是没办法的事吧。虽然我可以保证保密，但大概对于你们来说，保证不够安全。”
“调整记忆的话，也许就会忘了我，小哥哥不会舍不得？”
夏星池抬眼，居然笑了起来：“你既然说了是也许，这句舍不得，不是应该问你自己吗？如果不希望我忘掉，你肯定有办法。”
乔陌因为这一句话愣了愣，随即扯开了话题：“这还不是最后的结论，之后你还要去做一次检查取样，研究所那边会核对之前的研究数据有没有异常，确认没有问题了，才会真正启动误判处理流程。”
“要什么时候去做？”
“不急，你不是说生日的时候请了三天假回家吗？可以那个时候再去做。”
夏星池问：“必须要去那个地方？这边，没有分院吗？”
乔陌看着夏星池，他并不意外这个人的迫切。毕竟从一开始，这个人就非常抗拒自己也许是一名异能者的可能。
他勾起了唇角：“没有，不是每个地方都有分院的。”
夏星池沉默了下来，却像是在盘算着什么，最后甚至拿出了手机来查。
“小哥哥？”乔陌察觉到了他的异常。
“明天和后天的拍摄要是顺利的话，我后天下午有半天休假。”夏星池把手机拿给他看，“如果，检查快一点，赶上大后天上午的飞机，下午两点前我们就能回来。也许我可以跟褚明宇商量，把我当天上午的戏都挪到下午去。”
乔陌看着夏星池手机上显示的飞机航班，突然有种强烈的失落。
他舔了舔唇，半晌才听到自己挤出来的声音：“我不知道检查要多久。”
“你问问？”
乔陌没有了逗他的心思，翻出自己的手机，看着通话记录上顾桓的名字，等意识到夏星池还在看着自己时，才调出了印卿月的号码，拨了过去。
印卿月显然对之前提交的评估报告非常清楚，也知道夏星池需要做检查取样的事，接到电话也不算特别意外。在她给出了大概用时的回复之后，夏星池直接就拍板让乔陌把时间给约上了。
“你刚才说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坏消息是什么？”约好了时间，夏星池又飞快地订了机票，然后才回过头来问乔陌。
乔陌笑了笑：“刚才不是说了吗？坏消息就是，那不是最后的结果，如果这次检查取样后发现数据有异常，还需要重新开始评估。”
“这也算是坏消息？”夏星池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等结果出来了再说吧。”
乔陌又笑了笑，没有应声。
他那么强硬地跟顾桓说，他不同意，他担心这个人的安慰，不想离开。
却忘了去想，这个人有多迫切想要摆脱“异能”加诸于他身上的束缚。
而没有异能，他们本就应该毫无交集。
他觉得那是一个坏消息，对小哥哥来说，却未必是一个坏消息。
·
也不知道是因为有了摆脱异能这个动力在，还是因为别的原因，第二天的拍摄夏星池如有神助，就像前一天连吃一整天NG的不是他似的，第一场就直接过了，把姜晴晴都逗得心生荡漾，让褚明宇看得啧啧称奇。
这一幕过了，夏星池提出想要调整拍摄场次去办点私事的要求，就轻易地得到了褚明宇的同意。
于是，在顺利完成任务之后，夏星池如愿地在第三天中午，带着乔陌上了飞机。
下飞机时离下午三点还差五分，等到了特管分院，印卿月已经等在那里了。
穿着标配似的白大褂，妆容精致的女子笑着把准备好的项目清单拿出来：“今天这检查肯定是做不完的，但可以完成大部分项目，剩下的，明天早上最多再做个把小时，就差不多了。”
“辛苦了。”夏星池客客气气地道谢，接过清单转身往外走，才发现乔陌还靠在门边上不肯动。
好像从前天定下要来做检查开始，监护者先生就摆出了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也不知道在装什么大尾巴狼。
夏星池其实也不是真的不知道乔陌想要自己给出什么样的反应，可他就是不想如他的愿。
已经往外走了好几步，跟门快要长在一起的人还不肯走，夏星池终于受不了了，走回去，不轻不重地踢了乔陌一脚：“走不走？”
乔陌瘪了瘪嘴，跟了上去。
他在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夏星池其实是知道自己说的“坏消息”指的究竟是什么。
可是小哥哥就像铁了心要逗他似的，不管他之后如何明示暗示，都不肯定再提起这个话题。以至于到后来，两人之间的互动好像都成了一种游戏，把那点即将离开的可能带来的难过轻易抹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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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需要做的检查和取样项目，跟夏星池第一次来时做的几乎完全一致，后来增补的项目也俨然在列，就连某个项目也清清楚楚地列在了清单同一个位置上，却直接被夏星池无视了。
看他直接从那一扇门前走过，丧了两天的人又按捺不住想逗小哥哥的心了。
乔陌快步走到夏星池身边，抽走了他手中的清单，装模作样地翻：“唔，最后一次检查，肯定是不能有项目遗漏。”
夏星池脸上写满了“你不要侮辱我的智商”，把清单抢了回去，推开了另一边的门。
“小哥哥，我在说话呢。”乔陌一边说着，一边上手就要捏他耳朵。
夏星池躲了过去，看了一眼，做检查的人似乎刚走开了，便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笑道：“请你正视一下我不是个傻子的事实好吗？你都说了，这次是做数据核对，又不是把数据拿去再做一遍研究，我第一次都没有做的项目，为什么这次要做？”
骗不着小哥哥，乔陌又迅速摆出了自己丧丧的人设。
夏星池没忍住，又抬脚踢了踢他。
乔陌委委屈屈地往旁边挪了挪。
这个举动似乎很能取悦到夏星池，眼睛弯弯地笑了起来。
然而还没等乔陌再说什么，检查的人已经回来了，又把夏星池领走了。
乔陌微微地跺了跺那被踢的脚。
这踢人的力度，不痛，就是怪痒的，跟猫抓似的，小哥哥怕不是上辈子就是只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