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师傅被周知鱼扶到椅子上坐下。
周知鱼递来一张纸巾给他，“师傅擦擦，有什么事你慢慢说。”
匡师傅抹了把眼泪，把纸巾揉成团，捏在手里，缓了半晌才抽抽噎噎道：“我就是想起我师父开的学堂，明明教了我那么多手艺，现在却衰落了。师弟都说我们国菜跟不上时代了，根本没人愿意来学，也没人吃。”
“可是你们不是觉得我做的菜好吃吗？国菜哪有外面那些人说得不值价，我看根本不是这样！”
“明明十年前还是个那么大的学堂，以前教给我们厨师的东西多好，现在居然会被逼得开不下去。”匡师傅捏紧了拳头，泪目道：“为什么会是我们学堂被淘汰？我师弟们的国菜比那么多二流厨子都做得好，他们怎么会出去就失业，找不到工作呢？根本就不公平！”
想到师弟的来电说如今国厨学堂不景气到都要遣散厨师，关门倒闭了，匡师傅就一阵痛心疾首。
那么悠久又精湛的技艺不应该被淘汰。
何况还是教给他手艺活的学堂，匡师傅对它还有乌鸟私情。
然而瞥到周知鱼默默听了那么多，他恍然又反应过来——
匡师傅猛地站起来，丢掉纸团，戴好口罩，说道：“我没事了，我去做饭，不好意思一下子情绪激动，跟你说了那么多。”
差点把自己的本职工作都忘了，罪过啊！
匡师傅：“对不起对不起，打扰你了。”
周知鱼拍拍他的肩，“没事的匡师傅，你也放宽心，如果师弟们都像你的手艺那么好的话，吃穿糊口一定不愁的。”
“谢谢你小姐。”匡师傅点了点头，叹口气做饭去了。
发泄完情绪，生活工作又一切如常。
偶然聊起的话题一笔揭过，周知鱼当完倾听者，也回到了餐桌上。
这顿饭既是乔迁宴也是送别宴，等同事们酒足饭饱，周知鱼又喊了司机把他们专程送到家。
今日聚会之后，她似乎离贡城就要远些了。
还有一些要打点的事情，她迅速的安排好。
周知鱼签下了和天源宠物公司的收购合同，公司的原班员工人马不动，陈老板拿着钱辞职退休去了，公司聘请了新的代理经理，那些流浪的田园犬都成了宠物公司“永久性”的顾客，以后每天好吃好喝有人陪的照顾着，再也不用担心它们流离失所了。
毛毛被选去当了镇司之宝，公司代言犬，和其他“亲朋好友”吃住玩在一起，继续当一只快乐小狗。
周知鱼这才对它们的生活放下了心。
她托人给小音补办了一张身份证后，又带小音去了趟医院。
毕竟小音不能说话的问题，她还是想多找找有没有法子可以治疗。
有时候听见小音喉咙里嗯嗯啊啊的想和她说什么，又不能说出来的样子，她也急在心里。
排队挂专家号花了半天，在医院楼栋里跑上跑下做各种检查又花了半天。
一天过去，秦闻音的检查结果出来，周知鱼看着单子，坐在椅子上缓了口气，倒也觉得值得。
好消息是，小音不能说话的病症并不是生理上永久性的损伤，少女有恢复正常言语功能的可能性。
但不那么好的消息是，医生告诉周知鱼，小音受到了心理上的冲击，当前不能开口说话是心理性的因素导致，但要治愈这种不稳定因素导致的病症，无法确定究竟要花多长时间。
短则一天两天都有可能奇迹发生，长则等个十年八年，甚至一辈子都没有恢复的案例也大有人在。
秦闻音乖乖地坐在旁边，等着周知鱼看她的检查报告。
她的双手撑在腿上，捧着下颌，歪头望着周知鱼。
她的世界里仿佛没有别的事物，周围人来人往，各种声音嘈杂，消毒水的气味扩散在空气中，她却只是双眼亮莹莹的，波光里倒映着主人的身影。
周知鱼抬眼，对上她的视线，那样的虔诚灼热令她稍稍一愣。
随后周知鱼轻轻一笑，抬手抚摸过少女的发丝，关心道：“小音，是不是累了？”
从早上九点来，折腾到下午六点，真是辛苦她了。
少女摇摇头，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小鱼似的钻进她掌心，动了动。
有什么小东西轻轻坠落在周知鱼掌心。
等她把手抽走，周知鱼翻过手掌，摊开一看，原来刚才落进自己掌心的小东西是一颗包着“橘色衣服”的水果糖。
小音又给她吃糖。
“你有没有？”周知鱼问。
小音摊开手掌，她的手心里也静静的睡着一颗浅绿色的水果糖。
她看看糖，笑着望向周知鱼。
“好，一起吃。”周知鱼揉了揉她的脑袋。
小音太单纯了，周知鱼不禁担心要是自己不看着她，她随时都容易被人骗走。
最近缅国的骗子不是很猖狂吗？还最喜欢健康鲜活的年轻人了。
诈骗出境，强行掳人，迷晕带走……各类手段层出不穷，一旦被带入缅国，几乎就是有去无回了。
哪怕回来了，也不知道人还是不是完整的人。
周知鱼想着都胆寒，像小音这种无依无靠、孤身一人又缺乏社会经验的少女，基本就是骗子要下手的目标。
所以决定离开贡城的时候她就想好了，要把小音也带上。
她和小音说起这件事时，小音似乎不仅没有任何意见，还十足的开心，蹲在她收拾好的行李箱面前，满脸期待。
时间跳跃性的翻了页，周知鱼的游艇和豪车都已经先一步出发，由人送往旅游目的地去了。
她只开着一辆劳斯莱斯，带着行李和小音，就开始了自驾游。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周知鱼抵达第一站杭城，还没去看这里的湖光山色，一进市区，反倒先碰上个热闹——
“甩卖甩卖，挥泪大甩卖。”
“甩卖甩卖，挥泪大甩卖。”
自动播放录音的大喇叭在闹市区揽着客，前方人头攒动，人流成群，大家围在一处店面门口，纷纷看着什么。
周知鱼好奇，带着秦闻音走近去看。
借着身高优势，虽然她来得后，但不用往前挤，抬抬头就能看到大家看的到底是个什么。
只见人群中间摆着板凳、桌子，板凳上坐着五六个人，桌上放着干净锃亮、焕洁如新的各种厨具。
汤锅，煮锅，电饭锅，不粘煎锅，锅铲，漏勺，银质刀叉，搅拌机，打蛋器，刀具组……周知鱼一扫，桌上摆的都是看起来崭新，而且质地成色不错的厨具。
坐着的人一脸颓相，不是精神样貌不佳，而是打不起精神的样子，背都有些微驼，无精打采的坐在桌子前守着这堆摆出来的厨具，干等着有没有人来买。
五六个人里看起来年龄最大的一位中老年男人伸手，腰往前弯，够到摸着喇叭的按键了，用拇指按了一下。
播音喇叭的下一段自动语音变成了：“不干了！不干了！最后一天，真的不干了！所有商品降价甩卖，不计成本，只求清仓！最后机会，抓紧时间！”
内容依旧耳熟。
都是路过路边成衣店里经常能听到的广播内容，尤其是早十年前，网店还没有兴起的时候，周知鱼回忆起来仿佛觉得每天上下学那会儿都能听到有门店喊“不干了，清仓大甩卖”，然后下周他们又莫名其妙的干起来了，再下下周又不干了……循环往复，最后周知鱼都毕业了他们还在干。
长此以往，大家好像对门店“马上不干了，明天就关门”这件事都有了免疫力，路过看一眼就成了，谁知道他们是真不干了还是战术性的不干了。
但看这回这几个人锅碗瓢盆都摆出来了，还同款厌世脸的样子在那儿木讷的守着，这个“不干了”看起来倒像是真的。
有位年轻女人走上前在桌上瞟了瞟，有人才挺起背开口说了句：“随便看，都是□□成新，正品厨具。”
年轻女人指着一台榨汁机问：“这个多少钱？”
“六百。”
听了价格，年轻女人摇摇头，转身走了，没再继续谈下去。
卖东西的一群人继续沉默寡言，面无表情地坐在那儿。
周知鱼不知道他们这样能不能把东西卖出去，不过这批人的心情都不大好，倒是显而易见的。
看起来是饭店要倒闭了，被迫出来倒卖厨房用品的一群员工。
她听见人群里发出“啧啧啧”的语气声。
的确，一批员工落到这种地步，生活不易啊。
正在这时，又有人奔了过来，抱着一只刚做好的立牌，摆在卖厨具的桌子边上。
看戏的人群齐齐看去。
哇，现在不仅是卖厨具，还卖场地了。
只见红色底的广告立牌上面写着黄色的大字——场地转卖。
小字注释道：【原驻企业“舌尖上的东方”即将搬离，场地转卖，只卖不租！地址xxxx路xxxx号，面积xx平米，支持一口价交易，欢迎咨询！热线电话：xxxx-xxxxxxxxxxx】
看这名字，果然是要倒闭的餐饮行业。
而且这种大街上摆卖的销售方式和广告文案肉眼可见的不专业。
但也是肉眼可见的无奈。
人群里有人惋惜，也有人唏嘘，各种声音窃窃谈论。
“我记得以前他们的生意还挺好的啊，怎么现在都干不下去了？”
“以前？你说的那是多久以前了？早几年开始他们的生意就不行了。”
“读技校本来就没前途，现在这年代各自家里都有钱了，哪还有愿意送儿女去读技校的啊？都是送去上大学了！”
“他们的中餐馆子也做不起走，年前我去吃了一顿，生意冷淡的很，人都没几桌，还是在饭点。这种生意能不倒闭吗？不倒闭才怪。”
“正常，现在的中餐行业是不好盘活，我自己在家里都能做的菜，干嘛出来吃？”
“不说这点，中餐我都吃腻了，今年都没去过中餐馆子，想到都没胃口……而且我家孩子每次出去吃饭都说要吃牛排，说带他吃点小炒他都不愿意去。”
金发碧眼的外国厨师和他的朋友站在人群后，看着这一幕说道：“你看，我说的对不对？中餐没有西式料理精致，也不如我们的菜口感细腻，被国际市场淘汰只是早晚的事。我们的店生意兴隆，他们已经不行了，这就是事实。”
另一人连连点头道：“哎，是啊，还好我听你的劝，早几年就转行学了西餐，不然现在我都要失业了。”
依现在杭城这副餐饮形式，各种西餐百花齐放，高级又新鲜，哪还有本地的中餐行业搞得下去啊？
看吧，连以前家大业大的国厨学堂都没落到招不了生、卖不动菜，马上倒闭了。
作者有话说：
昨天竟然断更了，蠢作者自己都觉得不可置信。我是那种如果一天不更新，整个人都会寝食难安，绝对睡不好安心觉那种。看来这周工作和加班一起加起来确实是太累了，昨天明明说睡一会儿就起来码字的，结果一觉睡下去人就没知觉了QAQ。
这周整个人的状态都没那么好，工作忙和写到感情戏有点卡，还有进入一段新剧情，我又要重新设计情节和节奏。不过现在大纲写好了，这段剧情应该还是很爽的（反正蠢作者昨天写着是自己把自己逗笑了，也爽够了，大概十天内会写完让你们也看到），哈哈哈哈哈哈哈，这是快要被工作压榨精光的蠢作者唯一的快乐源泉了！
至于v后断更这件事……啊，我负罪感好重啊，下不为例哈TvT，争取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不要出现这种情况了！
今天还有两更，我继续写啦。
今日值班，明日算能彻彻底底的放假一天了，明天争取把更新时间调整过来，如果大家看到我什么时候重新回到早上10：00更新的话，那就算是恢复日常更新状态了，接下来也都会是以前的固定时间更新。
——没啥逻辑、爱碎碎念并且很啰嗦的蠢作者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