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允漫一听这问话, 刹时间愣在原地,心动是怎样的?

  好问题,她如何知晓, 她又没心动过。

  但她又不能直接告诉鹿厌,她的目光再次落在小说上, 打算借用教材好生教导一番,不料鹿厌忽地抬手示意她噤声。

  “嘘。”鹿厌看了眼窗外,“有人来了。”

  谢允漫顿时屏气凝神, 扭头注意着屋外的动静。

  随着脚步声渐渐靠近,鹿厌摸索出枕下的玄尾扇, 掀开被褥从榻上起身。

  当门前的身影被拉长直至消失, 随着烛火投落在屋内,看影子的模样, 来人似乎携带了器物。

  鹿厌和谢允漫警惕相视,后者连忙藏在床帏后方,鹿厌全神贯注盯着门口的方向。

  突然,远方传来风笛。

  熟悉的音调令屋内两人皆为怔愣,他们的脑海中同时想到一人。

  鹿厌收起玄尾扇,快速走出内室,果不其然看见廊下站着的杨承希。

  跟在身后的谢允漫:“......”

  杨承希听见脚步转头,乐声乍停,朝他们眉开眼笑道:“家人们都在啊。”

  鹿厌朝远处围墙看去, 只见一个包袱被凭空抛了进来,恍然明白他的出现为何无人通报, “承哥, 你又翻墙进来。”

  杨承希头也不回地进屋,“我看正门被人踢烂了, 只能爬墙。”

  “呵呵。”谢允漫精准嘲了声,“好牵强的理由。”

  杨承希上下打量一眼鹿厌,问道:“我听说你和陈奇禄起了冲突。”

  提到锦衣卫,鹿厌便感觉背部隐隐作痛,脸上却无所谓道:“小伤。”

  谢允漫惊呼,“都吐血了还小伤!”

  “什么?!”杨承希立刻丢下风笛,把鹿厌拽在手里转了圈,跟打陀螺似的,“血呢!”

  鹿厌被他拽得浑身发疼,头昏脑胀说:“承哥,再转两圈我就能原地去世了。”

  杨承希一听立刻松手,自觉退后保持安全距离。

  三人走到茶桌前落座,谢允漫疑惑他为何夜访,杨承希理所当然说起连衣不在,出宫后便迫不及待收拾东西过来。

  得知他从宫中出来,鹿厌想起困在宫里的谢时深,急忙问道:“承哥,世子如何了?”

  谢允漫听闻也朝杨承希看去,但同时也留意着鹿厌的神色。

  说起来,她还未反应过来关心大哥,鹿哥便先一步打听,这不是心动又是什么?

  看样子鹿哥真的超爱。

  杨承希喝了口茶润喉,“我举报楚今后,父皇便给我解禁了,今后无需请安,后来我谈起要回谢家也不阻拦,直到出宫后,才得知父皇传见楚今,想一探究竟却被阻拦,实在无从打探消息,只能先回家了。”

  总结下来就是什么消息都没有。

  鹿厌和谢允漫面面相觑,各自垂眸不语。

  杨承希见两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安慰说道:“别想太多,听闻父皇责怪陈奇禄仗势欺人呢。”

  谢允漫嘀咕道:“何止仗势欺人,简直不把谢家放在眼中,连门都能踢坏。”

  杨承希愣住,“门是他踢坏的?”

  谢允漫点头称是,将晚间发生之事一一告知,脸上余怒难消。

  未料事态的发展竟是这般,杨承希难得带了几分严肃。

  “锦衣卫果真胆大包天。”他心疼看着脸色苍白的鹿厌,“可惜当时我在宫中无法前来解救,还好睿王出手相助,如今陈奇禄被带走后,东宫暂时不会来找你们麻烦。”

  鹿厌皱眉问:“此事和东宫有关系?”

  杨承希颔首道:“听闻正是东宫将火铳线索告知锦衣卫,陈奇禄得知有关走私案,二话不说下令行动,不过奇怪的是,父皇对陈奇禄搜查谢家一事似乎并不知情。”

  “怎么会?”谢允漫有些激动,“他都把我家的门踢烂了!”

  杨承希也有些不解,“照理说此事应当更严重些,实在不解父皇为何只字不提。”

  回想陈奇禄所作所为,鹿厌脸上带着愠怒,怨道:“锦衣卫人人皆知他两面双刀,从前他抢取吴师兄的功劳去圣前邀功,如今带走世子的是吴师兄,只怕师兄躲不掉要为陈奇禄挡灾了。”

  杨承希道:“可惜你我都阻挡不了此事发生,陈奇禄受命于陛下,多年忠心护主,甚至不惜对恩人亲人出手,如此忠诚之人,父皇怎会轻易抛弃。”

  坊间传闻陈奇禄乃是皇帝忠犬不假,陈奇禄为达目的可以不惜一切代价,他想要的,是皇帝心中无法撼动的地位。

  在过去的数年里,他为取皇帝信任宁可牺牲下属,违背原则,对亲人重拳出击,斩断七情六欲,最终成为皇帝手中的宝剑。

  殊不知,这样的人,在前世曾被鹿厌亲手了结,当百姓以为能得到安生时,却迎来恶鬼横空出世。

  前世人人皆知指挥使有一张令人前仆后继的脸,却无人敢轻易靠近,对他手中的玄尾扇敬而远之。

  当鹿厌出现在眼前,若连眼神都不清白,便只有死路一条。

  但此时此刻,鹿厌的心思只在谢时深的安危上,他的心里不是任务就是主子。

  倘若如杨承希所言,这一切和东宫有关,那现在失踪的连衣恐怕是唯一的关键。

  他询问起有关老妪状告之事,杨承希把了解的消息全盘相告。

  当说到木匣子时,鹿厌猛地起身,披上外袍欲离开。

  另外两人连忙追问,鹿厌说起连衣送礼一事,结合线索,怀疑那木匣中放着的正是火铳。

  鹿厌道:“现在要找到老妪,因为我们从始至终未曾打开木匣,火铳乃连衣故意嫁祸世子的。”

  三人急急忙忙离开,杨承希说道:“小鹿,不如我们兵分两路,你去找连衣,我去找老妪。”

  鹿厌顿足快速思索,旋即点头同意。

  谢允漫跟在身后,忽然拦下他们,上前朝鹿厌问道:“鹿哥,那日连衣去明华居时,可有带走什么?”

  只见鹿厌摇头表示不知,因为他和连衣是在中途遇见的。

  谢允漫胆大心细,琢磨片刻觉得此事蹊跷,决定找来刘管家询问一番,不想果真给她找到线索。

  刘管家道:“下人那日打扫书房时,发现书房案上有一枚腰牌不见了。”

  众人惊诧,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杨承希意识到大事不妙,收起平日的吊儿郎当,怀疑连衣拿到谢家腰牌,神情肃然道:“父皇审问楚今时,太子嘴上说要还谢家清白,提议锦衣卫找来走私案的火铳对比,我怕东宫不安好心。小鹿,速速找到连衣,千万不能让他利用这块腰牌嫁祸谢家。”

  鹿厌立刻牵马行动,杨承希则带着谢允漫去找老妪。

  夜风从耳边呼啸而过,鹿厌分散暗卫在城里找连衣,自己则靠着杨承希的腰牌离开京都,朝京郊的方向而去。

  他回想连衣的出现,正是从西玉楼交易当晚开始。

  命案发生后,东宫未曾大闹,事到如今才发现连衣真正的目的。

  嫁祸。

  西玉楼那批火铳来历不明,而连衣把火铳放在谢家,恐怕是杨祈修计划已久之事,摆明要将走私案的帽子扣在谢家头上。

  夜深人静,鹿厌策马许久后停在西玉楼前,偌大的京郊赌场空无一人,宛若空城,唯有西玉楼的大门贴满封条,这座高楼再也找不到半点人气,阴森恐怖,连月色都不屑光临。

  鹿厌用玄尾扇挑开封条,大门“嘎吱”一声被推开,冷风卷着未散的血腥味冲入鼻息。

  他摸了摸鼻尖,借着藏在乌云后的月色行至中央,面无表情站在原地梭巡一圈,收回目光时蓦然顿住。

  铁索桥的对岸,只见一抹身影站在前方,手里握着一盏油灯,豆大的火光映在那张熟悉的脸上,在黑夜中显得诡异森然。

  “你果然在这。”鹿厌轻哼一声,“连衣。”

  连衣面色阴暗盯着他,“你怎么找到的?”

  鹿厌缓步朝他走去,“废话少说,跟我进宫!”

  说话间,他加快脚步踏上铁索桥,吊桥摇晃的声响回荡在西玉楼里。

  连衣不紧不慢游走在桥边,左右瞥了眼,直到鹿厌来到桥中央时,连衣随即拉起桥边的机关。

  只听一声巨响,铁索桥从眼前瞬间脱离!

  鹿厌脸色一变,身子滞空须臾,整个人左右一晃,险些倒头栽下桥底。

  “去死吧,鹿厌。”连衣的视线从桥底的池子移开,注视着桥上的鹿厌道,“实话告诉你,若非谢时深为了你和东宫作对,太子或许不会急着杀了他,所以是你害了谢时深。”

  鹿厌迅速集中精神,对他所言充耳不闻,眼看铁索桥断裂,他若继续站在桥的中间必死无疑。

  千钧一发之际,他加快脚步冲向连衣,踩中坠落的铁索桥借力一跃而上,身子轻盈翻落,不偏不倚站在连衣面前。

  连衣眼底的惊恐逐渐蔓延,难以置信他有如此敏捷的身手。

  很快,连衣的双腿开始发软,渐渐后退,逃跑的念头一涌而上。

  油灯被他丢掉,溅落的火星碰到纱帘,火势瞬间窜天而上。

  鹿厌忍着内伤的疼痛,见他逃跑立即拔腿追去。

  当他不费吹灰之力抓住连衣时,身后的灼热感逐渐放大。

  两人回首看去,大火在楼里急速蔓延。

  连衣收回目光,欲朝鹿厌出手,谁知被鹿厌反手挡下,紧接着连衣脖颈钝痛,眼前一黑,瞬间失去了意识。

  夜风为火势助燃,西玉楼逐渐被大火吞噬,无人在意马蹄声的远去。

  当连衣被冷水泼醒时,他狼狈地趴在地上,神情恍惚间看到了一侧身着蟒袍之人。

  他以为自己从鹿厌手里获救,看到杨祈修便将此地当作东宫,瞬间放声大哭,朝着杨祈修的脚边爬过去。

  “太子殿下快救我!他们来西玉楼杀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