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力气自身后猝不及防推来, 鹿厌脚步趔趄进了厢房。

  “嘭”的一声,厢房门被谢时深无情关上,鹿厌站稳脚步转身看去, 发现他把房门上锁,让纠缠的连衣隔绝在外, 连对话的机会都没有。

  连衣气得在门外跺脚,想伸手拍门时,眼前闪过谢时深前一刻的眼神, 不由汗毛直竖,掌心悬在空中不敢落下。

  关上房门后, 谢时深缓步走向一脸茫然的鹿厌。

  “吓到了吗?”谢时深的语气莫名变得温和, 低头看着故意推他的手,“怪连衣穷追不舍, 恐惧之下我便有些着急了,你不会怪我吧?”

  鹿厌一时半会儿未能适应,还沉浸在检查厢房之事上,结果听见谢时深自责后,连忙整理好思绪摇头表示无碍。

  他担心谢时深受惊,靠近时悄声安抚道:“不怪世子,世子一点错都没有,都怪连衣不好。”

  说话间他还往门口瞥了眼,查看连衣是否窥视, 瞧见无事发生才松了口气,转念迷惑看回厢房, 又光明正大打量谢时深须臾, 不禁信了这屋内真有不干净的东西。

  否则世子进来后怎会变得如此奇怪?和平日高不可攀的模样截然相反。

  谢时深虽面不改色,但眉眼间平添了丝愁绪不散, “如今为了大局着想才将此人留下,但你若觉得方才受了委屈,我将人还给东宫也无妨,大不了死路一条。”

  听闻最后一句时,鹿厌蓦然愣在原地,委实觉得可怕,脑海里的胡思乱想一扫而空,竟暗暗责怪自身多虑,给世子添了麻烦。

  正当他想解释自己不在乎时,谢时深避开他的目光,挽着袖口往窗边走去。

  月色透过窗花落在谢时深的身上,他抬眸望着屋外夜色,乍一看和往日别无二致,但脸上却见几分忧愁,让人感觉他压迫颇大无端起了心疼,似乎这才是真正的他。

  “世子,我不委屈,你别寻死!”鹿厌明白他肩头担子重,疾步走到他身边,绞尽脑汁思考如何安慰人,可惜嘴笨,“他虽心术不正,但我也不是什么好人,随他吧。”

  谢时深眺着深空圆月,紧抿着唇朝他看去,对此一言难尽。

  但他这副模样落在鹿厌眼中,看似沉默,实则可怜。

  鹿厌长叹一声续道:“世子,府中上下皆知你为谢家操劳,受恩之人谈何委屈,我们心疼世子还来不及呢。”

  “心疼我?”谢时深轻挑眉,“此话怎讲?”

  鹿厌语重心长解释一番,还用力拍着胸脯说:“尤其是我,对世子一片赤忱之心,忠心耿耿,天地可鉴。”

  怎料谢时深眼帘轻抬,“牛肉味的忠心?”

  鹿厌闻言身子一晃,安慰的话堵在嘴边,想到牛肉酥饼的骗局,上下唇一抿选择走到墙边面壁思过。

  谢时深唇边挂了抹似有若无的笑,余光瞥向门外来回踱步的影子,无奈叹道:“也罢,毕竟让连衣入府一事,的确是我无理取闹了,与其质问你,不如反思自己。”

  说罢,他见鹿厌脸上顿显焦虑,看样子又准备开解之际,谢时深带着愧疚转身朝浴池而去。

  鹿厌听着这颓败的语气,想也不想便拔腿追去,顺其自然握住谢时深的手臂,一个箭步拦在他的跟前。

  “世子切莫灰心!”鹿厌恨不得掏心证明自己的忠诚,“我、我对世子一心一意,绝无二心。”

  谢时深被他抱着的手臂一僵,垂眼往臂弯的手扫去。

  鹿厌察觉他的目光,才发现自己动作冒犯,惊得将手迅速收回。

  谁知刚松开的手又被按住,低头一看,发现谢时深握住自己,令他的手无法抽离。

  “世子?”鹿厌察觉今夜的世子有些反常,觉得有些毛骨悚然,“这屋里,是不是不干净?”

  否则无法解释谢时深今夜的古怪,可他看起来又与平日无异,依旧神情淡漠,令人捉摸不透。

  谢时深轻声问:“不干净?”

  鹿厌咽了下喉咙,颤颤巍巍道:“好像......是有点怪东西。”

  谢时深松开他的手,转而轻拍两下他的手背,“有的只是你蓄谋出游的贼心。”

  鹿厌愣住,万万没想到他竟识破自己的意图,不由屏住呼吸,心虚躲开他的目光,眼神四处乱扫,同时察觉发现屋外的影子。

  他动作自然搭着谢时深的臂弯,尝试转移话题,拽了两下提醒道:“世子,他还在。”

  谢时深轻“嗯”了声,垂眸看着臂弯不安分的手,沉吟片刻道:“你既然在意他的存在,也不必为我留下值夜了,早些回去也能眼不见为净,让我一人面对危险也罢。”

  “其实我恨不得他离开。”鹿厌收回视线,把声音压低,为他出谋划策,“不如我来想想办法,还世子一个清净。”

  “哦?”谢时深慢条斯理道,“此话当真?”

  鹿厌点头如捣蒜。

  谢时深颇有耐心说:“我倒有一计,必定能让他知难而退。”

  闻言,鹿厌眼睛一亮,期待道:“还请世子赐教。”

  谢时深的视线扫过他白皙的皮肤,“需借你脖颈一用。”

  鹿厌得知后并未多想,反倒听话把脖子伸给他,甚至踮起脚尖,动作略显笨拙,让谢时深不禁轻笑一声。

  他抬手拨开鹿厌垂落的褐发,意外发现耳垂下方有一颗小痣,那颗痣颜色朱红,像极红墨不甚溅落在此,十分别致,叫人忍不住想吮吸一口,在此留下标记。

  谢时深眸色渐沉,指腹竟不自觉抚上那颗红痣,喉头暗自滑动。

  鹿厌敏感地缩起脖子,尤其被他触碰瞬间,一股酸痒的感觉蔓延至四肢,抬肩瑟缩脖颈时,险些把谢时深的手夹着了。

  他忍不住发笑,追问道:“世子,你还要借我的脖子吗?”

  谢时深移开目光,凝视着他天真无邪的笑容,唇角的笑意随着加深,藏起眼底的晦暗,指尖点了点红痣的位置说:“借这里。”

  他说完又顿了下,补充道:“明早借。”

  鹿厌点头表示没问题。

  翌日一早,鹿厌率先从贵妃榻上爬起身,双眼惺忪看向门口,好像听见有脚步声来了。

  想到昨夜谢时深所言,他以为是阴魂不散的连衣,便顾不上披外袍,穿着一袭里衣滚下榻,脑袋顶着几根呆毛摸进了内室。

  恰逢谢时深在系腰带,眼看系好,突然一只手拽住腰带不放。

  只见腰间一松,谢时深眼睁睁看着腰带掉落在地。

  鹿厌迷迷糊糊眯着眼,未曾察觉有何不妥,只是听见有东西落地,摇摇晃晃想要趴下去捡。

  结果肩膀被一双手握住后拎起,他抬头看去,入眼看见谢时深朦胧的脸颊。

  他脱口而出道:“世子,脖子......”

  谢时深微微一愣,恍然间记起昨夜所说,他端详面前半梦半醒的人,原来自己所言都被惦记着,思及此,他的嘴角牵起笑意。

  他不费吹灰之力将鹿厌拎到榻边坐下,抬手捏起这张昏沉的脸蛋,俯身问道:“是人来了?”

  鹿厌困得话都不想说,权当他在问连衣,便点头说:“听见脚步声了。”

  谢时深松开他,指腹缓缓触碰那颗红痣,循循善诱道:“若有人问起此处的异样,你该怎么说?”

  鹿厌抽空思考了下,“任务所需。”

  谢时深:“......”

  只听见一声极轻的叹息,他无奈阖眼,有瞬间陷入自我怀疑中,不知此举能否让鹿厌有所意识。

  少顷,谢时深抬眼看去,未料眼底闪过一丝诧异,注意力全然落在鹿厌身上。

  因为鹿厌自觉拨开脖颈的青丝,脑袋歪向一侧,主动向他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此刻又值朝阳照进厢房,映得他那颗红痣尤为惹眼,带着莫名的诱惑在其中。

  不仅如此,鹿厌强行早起,为了尽快完成任务,进来时里衣未曾打理,此刻衣衫不整坐在榻上,肩膀的里衣滑落一侧,光滑瘦削的肩头裸/露,雪白的肤色灼眼,若顺着锁骨往下看时,隐约可见里衣下另一抹朱色,正随着呼吸起伏上下。

  谢时深眸色一沉,平缓的呼吸加重,当他发觉思绪生变后欲起身,却听见鹿厌开口催促。

  “世子,我好困,你能借快点吗?”他说话时带了点鼻音,困顿促使他呵欠连天,眯着的眼尾都泛起了泪花,毫无防备的模样看起来好欺负极了。

  谢时深紧抿着唇,用掌心托住他垂落一侧的脸颊,眼看这颗脑袋又要倒头睡去,完全不在乎此举有何不妥。

  这一刻,谢时深明白方才的顾虑显得过分多余,因为眼前人心中只有任务,在七情六欲前恐怕只有食欲。

  不知为何,一丝不快自内心涌上,令谢时深下定决心为那颗红痣弯腰,俯身吻上了耳垂下温热的肌肤。

  “嗯......”一声嘤咛从鹿厌嘴里溢出,令他全身颤抖,忍不住在谢时深耳边仰头吐息,顿时刺激了谢时深紧绷的思绪。

  谢时深轻咬的动作一僵,撑着床榻的手倏然收紧,自乱阵脚失重朝前坠去。

  刹那间他眼底微怔,为了护着昏昏欲睡的鹿厌,他不得不将人揽进怀中,双双倒在柔软的床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