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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印五条悟的狱门疆已经被转移出了地铁站中, 但涩谷的一切并没有尘埃落定。

  总监部派出了大量的人力来维系普通人对“日常”的认知,在万圣节前夜这个特殊而热闹的时候,将涩谷的一切□□全部控制起来。

  同时——就在五条悟在地下被封印起来的同时, 「账」外, 那些隐藏的诅咒师像是用最快的速度便得到了这个消息,接着迅速地也放开了手脚。

  守在「账」外待命的咒术师们顿时便陷入了战局的泥潭之中。诅咒师的数量比想象当中还要多,那些销声匿迹多年, 躲藏在阴暗之中的诅咒师似乎是在这一个时间点内被全部释放了出来, 带着被压抑了多年的欲望一起喷发。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原本一些稳妥的布置都不免松散了起来。

  消息隔绝无法传递,「账」内也没有任何消息,以五条悟的强度和速度竟然到现在还没有一点动静传出来, 这本身就是一种棘手的信息。

  咒术界能够发展这么多年, 虽然体制上确实有畸形的地方,但应对危机的能力还是相当在线的。

  一味的被动这时已经是下下策,他们不能继续只等待「账」内的消息,咒术师们必须主动出击,掌握主动权,而且要具有一定的组织性和目的性。

  总监部调配, 咒术师们需要抵御诅咒师、需要互相接应、需要保证这个咒术的战场不能继续扩张、需要思考敌人的目的——

  当然, 最重要的,还是搞清楚「账」内的情况,或者更加确切地说, 是五条悟的情况。

  「账」内,随着最初那个婴儿脸咒灵影响的逐渐消散, 里面的人开始摆脱了咒力和术式的控制,过度释放过自己的恐惧、体力和精力之后, 现在「账」内的普通人几乎事处于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甚至有很大一部分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

  这是一个坏现象,代表着普通人的生气已经在被消耗到了无法完成自主供应的地步;但同时,这也是一个契机,在普通人的在这样的情况下变得迟钝的时候,就是最好控制和解救的时候。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需要将「账」破解开来。

  诅咒师们不再藏头露尾之后,这个「账」的核心基点也便显露了出来,这就成为了咒术师的突破口。

  制高点的「账」核心是一定要突破的。

  只是那里维护「账」的诅咒师也毫无疑问有自己的一手。

  「账」外的诅咒师也拖着咒术师的步伐,让调度没有那样容易,就近而去,最先到达到楼下的,是通过乌鸦得到消息的、才刚刚返回东京校,还没有来得及被分配任务,所以迅速到达了现场的碓冰愁生和莲城焰椎真。

  “楼内全是咒灵。”一靠近这座数十层的高楼,莲城焰椎真就感觉到了里面塞满的咒灵,从二三级到准一级、一级不等,并没有什么超规格的能力,但绝对是大楼内部布置成了凶境。

  楼内的诅咒蠢蠢欲动,仿佛只要有一点点生人的气息靠近,马上就会堆上去发起进攻一样。

  “不行,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清理开路。”碓冰愁生思考着,但他其实并没有能够飞行的能力在。不过,他们毕竟是战斗系的人,就算不用飞的,也有其他办法,他抬头,看着林立着的窗台和外露的空调机,“我们走外面。”

  直接把楼面当做梯子来进行使用。

  “我来打头。”莲城焰椎真脚下用力,一跃而起,直接跨过竖起的三扇窗子,踩在窗台外。

  透过透明的窗户,莲城焰椎真能够看到,窗内游走着的咒灵正在寻摸着陌生的咒力,他低头道,“愁生,少用咒力。”

  窗外和窗内的距离只有一个玻璃窗户而已,这样的玻璃窗是很难完全格挡咒力感的,也当然难以抵挡咒力,如果在空中诅咒冲出来可就麻烦了。

  “放心,我有分寸。”

  两人提气,少用咒力并非不用咒力,而是更加精确地把咒力用到该用的地方去而已,腿上的力量增加,从外墙上楼要的就是一个连贯性,中途的停滞无疑会打破身体移动时的平衡。

  楼顶已经觉察他们的诅咒师不会不明白这一点。

  但莲城焰椎真全程认真戒备,却没有受到一点攻击。

  这反而让他们二人都提起了警惕,上面的人不是有绝对自信,就是已经布置好了什么陷阱。

  踩上天台地板,眼前的诅咒师早就等待着他们的到来了。也是落地的瞬间,莲城焰椎真手一挥,火焰顺着手的方向流出形成焰刀,跟在他身后晚一秒上来的碓冰愁生也已经掏出了自己那一对双剑,随时准备着战斗。

  “怎么是两个小鬼?”一个看上去相当年轻的人,穿着和今夜涩谷格格不入的宽松服装,衣服明显要比他的身形大好几个码,领口耷拉着,连带着整张脸看上去都没有什么生气,眼底继续着死气,还带着些不耐,“好不容易能出来活动活动,这不就一点意思都没有了吗?”

  碓冰愁生一瞬间就捕捉到了对方话语中的关键词——果然,这都是五条悟被封印之后才敢出来的诅咒师。

  虽然不知道他们传递信息的方式是什么,但毫无疑问在咒术师们还没有搞清楚状况的时候,诅咒师们已经收到了这个最重要的消息。

  但是,眼前这个诅咒师的资质未免也太差了些,他凭什么作底气站在这里?

  年轻旁边旁边那个白发苍苍,甚至是有些佝偻的老婆婆很快给出了答案,“太不像话了,竟然这样都能认错,那个黄头发的很明显是咒灵啊。”

  那个年轻人很明显对她非常尊敬,碓冰愁生猜测他们大概是祖孙俩,年轻人在听到她的话之后便眯着眼睛仔细辨别,也不知道有没有真的看出来,但话语却很顺着老婆婆,“哦哦哦,是的,我看错了。”

  这两个人当中,是那个老人主导没错,但这个年轻人在这里也绝对不会是毫无意义的,今晚的涩谷这样危险,不会有人想来白白送死,而且那个年轻人看起来也好像确实有恃无恐。

  这种有恃无恐不像是来源于庇护,而像是来源于什么别的东西。

  “够了,尾神婆,管好你那没用的孙子——我可想好好活动活动了。”一直站在旁边存在感很足的男人开了口。

  说他存在感足倒不是说他的泄露的气势有多么强,实在是他的样子很是扎眼。

  男人的身材并不高,但是裸露的上身肌肉虬结,看上去很是奇怪,双目几乎完全没有眨眼这个动作,鼻下的两只小胡子伴随着他的说话的节奏上上下下。

  尾神婆一副稳坐后方的样子,抬手道:“请便,粟坂二良。”

  说话间,竟然是完全都不把眼前的焰愁二人放在心上。

  有什么有恃无恐的地方?

  碓冰愁生反手拿剑,一个响指间,脖子上戴着的石头凝成圆石,十字显露出来——「神之眼」。

  观测让他能够更加轻松地捕捉到所有细节,通过敌人的咒力进行回溯,能够很快地掌握敌人的力量。

  当然,这需要敌人先使用力量,愁生开口道:“焰椎真。”

  “交给我了。”莲城焰椎真被这样看扁,心里自然相当不爽,“不是觉得没意思吗,那就给你看点有意思的。”

  他扬起焰刀,瞬间缩短了和粟坂二良之间的距离,“来自深渊的地狱之焰,燃尽眼前的敌人。”

  刀锋上的橘色浓烈起来,咒力浓度骤然升高,甚至形成了波纹,在莲城焰椎真一砍之下,炽热的火焰甚至让空气都扭曲了起来。

  但粟坂二良却并不畏惧,甚至没有一点后退的意思,双手鼓着肌肉顶在胸前,烈焰穿过他的身体,那看上去仿佛蛋白粉堆起来的身体前竟是一点伤都没受,甚至当那把名为「神技」的刀砍在他身体上的时候,粟坂二良的肌肉上也没有显现出一点伤痕。

  顶着「神技」,粟坂二良右臂将刀推开,左手握拳正正地朝着莲城焰椎真的胸口而去。

  在粟坂二良动起来的瞬间,莲城焰椎真马上就感觉到了一阵强烈的违和,和刚才静止时候完全不同的力量瞬间倾轧而来。他翻身而上,刀柄在粟坂二良的手腕上借力,直接错开了对方的攻击,跳到了他的身后。

  与此同时,就在粟坂二良咒力运行的瞬间,「神之眼」马上就捕捉到了这种波动,随着一次进攻与反击,碓冰愁生看到了粟坂二良身上咒力的完整变化——比过去每一次的观测都要快,因为粟坂二良的咒力变化波动太大,越是这样粗犷直接的术式所带来的改变,就越容易被「神之眼」捕捉到。

  咒力的变化反应着术式。

  粟坂二良的术式随着咒力的发动而显现,碓冰愁生清晰地观测到,对方的咒力是在接触到莲城焰椎真的攻击之后才骤然升起,并且到达了焰椎真那一次攻击的水准。

  镜像反击吗?

  他先做出了第一个猜测。

  但很快,他在对焰椎真的同步感知之下发现了接触交手的同时,不仅仅是粟坂二良在镜像强化,焰椎真使用的咒力和真正的效果却相当不尽如人意。

  这不像是镜像,倒像是……颠倒。

  才刚一想到这里,碓冰愁生突然感觉后颈一凉,有什么东西来了!

  他马上横剑身后,身体极好的柔韧性让他可以顺着手腕的灵活而转动调整着自己的身体。

  “叮”的一声,碓冰愁生的「罪与罚」产生了鸣叫。

  有什么力量在和他的剑共鸣!

  他定睛一看,眼前的人毫无疑问是那个看上去颓丧而不成器的年轻人,但他身上的衣服却和刚才不尽相同——最外层无端套了一件狩衣,配着里面那仿佛并不合身的衣服看上去非常怪异,不仅如此,他头上还戴着一个高帽,这个帽子甚至和他头的大小有些不契合,直观一看便仿佛是戴了别人的帽子一样。

  更让人注意的是他从手心里伸出的这把刀——残刃刀。

  它和「罪与罚」撞在一起,却好像产生了一种无法言说的共鸣。

  碓冰愁生的「神之眼」一亮,他的观测马上给出了答案。

  和他同源的力量——这怎么可能?!

  同源无非是两种,要么是源于祗王夕月能力的「戒之手」力,要么就像是神命正宗一样,和他具有一定的血缘关系,所以具有家族性的传承。

  但不论是那一种,对碓冰愁生来说,都是绝不可能出现的情况。

  他另一把剑在对峙中便向上一刺,极快的速度几乎要削断那个高帽。

  “降灵术。”碓冰愁生马上做出了第一判断,他看着被对方背在身上的尾神婆,看来术式属于她,但是作用却起在和她具有直系血缘的孙子身上。

  碓冰愁生最初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共鸣的意味,那说明这种感觉的源头很可能不是尾神婆孙,而是那个降灵体。

  按捺着下心中的波动,碓冰愁生决定先专注眼下,“降灵术和我的能力,相性度,真是最差了。”他说着挥剑,身边浮动的「神之眼」球体亮起荧光,用比他更快的速度窜了出去,残影成刃,从不同的方向刺向尾神婆孙。

  “「解缚」。”

  对于降灵术来说,「解缚」的克制成为一种无限被拉大的效果。

  尾神婆孙来不及躲避,或者说他们根本没有想着要躲避,对身上这个降灵相当有自信似的,刚才攻击相撞的瞬间,因为共鸣那一瞬间愁生的分神也让尾神婆孙误以为是一种不敌的退让。

  眼成针,穿透敌人的身体却没有成身体伤害,而是形成了一个牢笼,将人一个空套着的狩衣和高帽困在了笼中,它们化作能量纠结在一起,最终被一起压缩到了那把残刃当中。

  但用出这个能力的瞬间,碓冰愁生却没有乘胜追击,趁着将降灵术和降临者被强制分开的瞬间了结敌人,而是翻身将手中的剑甩了出去。

  长剑用极快的速度插|进了粟坂二良的攻击之中,为莲城焰椎真挡住了敌人的背后偷袭。

  “焰椎真,是颠倒!”碓冰愁生大声提醒。

  马上接收到结论,莲城焰椎真在空中旋身,「神技」截断粟坂二良攻击的同时,反手把愁生丢来的剑拿到了手上。

  听到自己的能力被猜到,粟坂二良脸上的烦躁一闪而逝。

  虽说术式公开可以增强术式的效果,但是他这样的能力,永远是隐藏起来发挥的效果最大。

  比起刚才的自如,他的姿势很明显谨慎了起来。

  “虽然说颠倒破解起来并不难,”莲城焰椎真一刀一剑在手,“不过你想要有趣,我倒是可以满足你。”

  说罢,他体内的咒力疯狂运转了起来。

  强弱颠倒的能力并不难破,粟坂二良会用强对更强,但是相对的,面对弱也只能用更弱对抗,而且变换的速度也拥有极限,再加上“强”“弱”这两个概念的上限。

  这个能力的破绽相当多。

  莲城焰椎真却不用什么技巧,而是走了最直接的道路。

  如果是人类的莲城焰椎真或许不能这样直接,但他作为特级咒灵,别的不说,咒力量绝对不是粟坂二良可以匹敌的。

  “让我看看,你的上限究竟能不能接住我的咒力。”莲城焰椎真将刀剑撞在一起,同源之力在他和碓冰愁生绝对的心意互通之下,毫无障碍地粘合在了一起,旋起耀眼的火光。

  成倍的力量增长,愁生剑上的咒力像是为火焰增加了大量的燃料。

  “我的火焰,燃尽我的敌人吧!”他手上的刀仿佛也褪去而来金属的锋芒,变成了无形之火,随着焰椎真的咒力形成一条冲天的火龙,直直将粟坂二良吞入腹中,超规格的烈焰碳化了粟坂二良的皮肤,将身体中的水分全数蒸发,炙温让人甚至无法发出任何哀鸣。

  这样级别的攻击,当然不仅仅是朝着粟坂二良而去,将其剿灭在身体当中的同时,龙头便重重地砸在了「账」上,用力的刺入攻击,地面的钉子被顶撞得一瞬间松动,这力量的波纹没有逃过莲城焰椎真的感知,他精准地找到了那个位置,焰刀砸下,那颗深入地下的钉子瞬间崩溃。

  能够罩住涩谷的「账」当然不会只有一个咒钉,数个基点撑起了「账」,但只要有一个松动,整个「账」的稳定性就会被破坏。

  更何况是这个核心之地。

  焰龙一声嘶吼,和莲城焰椎真指天一句“我的火焰,冲破阻碍”的「神之声」重合在一起。

  紧接着,就听到“咔嚓”一声,仿佛玻璃破碎的声音响彻夜空。

  将涩谷隔绝起来的「账」,终于在其出现后的近两个小时后,被突破开来。

  莲城焰椎真呼出一口气,放下手中剑的瞬间,还不等舒心得向搭档展示自己的战果,抬眼便看到天空散落的火星印照之下,一只和刚才那个无力的年轻人完全不同的、有力的手伸向了那个重要之人的后颈——

  他眼睛骤然睁大,瞳孔紧缩,“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