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着深色小袖长着的下人垂首，走在最前方领路，隐约能看见领口处的五条家徽纹印。
五条悟表情很臭，像一只横行霸道的螃蟹，搭配高专/制服的皮鞋重重地踩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声音通过渡殿一层一层地向前，在古老森严的五条家内传递。
像是在宣告：混世魔王回来了。
前面领路的下人听到他十分故意的脚步声后明显一抖，步频更快了，恨不得立刻把难搞的少主交给长老们解决。
月见里修一觉得他的走路姿势怪搞笑的，但是注意力更多是被五条家的建筑吸引了。
桧葺入母屋形屋顶，连接各个主殿的渡殿和长廊都用了名贵的木材，随处可见的古雅浮雕。
能在寸土寸金的东京拥有这么一片风水宝地，御三家之首的五条家地位比他想象的还要更高。
而且整个五条家古宅的风格意外地很合他的喜好，是典型的日式庭院，正好路过的这一间院子里栽种着红枫。
初秋时节，坐在屋内，拉开障子门，枯山水景观配合着似火的枫叶。
妙哉。
“你家挺好看的。”他偏过头，和目前还在气鼓鼓的五条悟说，“枫叶很漂亮。”
五条家古宅占地极大，却总是觉得空荡荡的，除了进门后遇到的几个身影匆匆的下人，他似乎一个人都没看到。
漂亮的庭院美则美矣，却没什么人气。
怪不得五条悟宁可天天在紧巴巴的高专宿舍呆着，也不想回家。
“想看的话，下次再带你来看。”
走过最后一个转角，五条悟随口说。
面前出现的是个茶道式庭院，竹制篱笆环绕着大得可怕的房屋，石灯笼点缀在青翠的草木间。障子门大开，屋内的茶室里坐着几位上了年纪的老人，大多已经白发苍苍。
男子均着正式的纹付羽织袴，而女士则是穿着黑留袖，连发丝都一丝不苟。
真是可怕的阵仗，月见里修一看了眼自己身上穿着的高专/制服，虽然是刚洗过的，干净整洁，但比起这些穿着正式到可以立刻去面见天皇的老人们…
他现在脱了义骸还来得及吗?感觉死霸装加上羽织能勉强撑撑场面。早知道当年就应该从朽木白哉那抢两个据说值十套房子的牵星箝，现在还能派上用场。
话说回来，五条悟回家，他怎么也被跟着带来了?
“悟少爷。”
衣着正式的老人们对着衣衫略微不整的五条悟行礼，言语中具是恭敬，没有丝毫不满。而刚刚还嚣张肆意的螃蟹五条悟居然也安静了下来，默默地走到主位上坐下。
霜白色的睫毛垂下，总是嬉笑着的一张脸上面无表情，苍天之瞳里空空如也，总让人觉得有些疏离。
就仿佛是无欲无求的神站在云端，略略向下望了一眼芸芸众生。
真是稀奇，猫猫怎么突然安静了，月见里修一多看了五条悟两眼。
侍奉的下人想要带着他在其他位置入座，月见里修一虽然莫名其妙被叫到五条家，但接着就见到了这么大的欢迎阵仗，有脾气也都消了。
他很有礼貌地颔首，准备跟着下人离开，迈出第一步后却感受到了袖口传来的阻力。
五条悟一语不发地拉着他的制服袖口，因为跪坐着而低着头，从月见里修一的角度只能看到他毛茸茸的一头白发和发旋。
黑发的青年尝试着把自己的袖口扯回来，试了两次才发现对方的手攥的紧紧的。五条悟执拗地不抬头，他却从一个圆脑壳里看出了点祈求。
月见里修一：再信他最后一次。
“不好意思，我就先坐在五条悟后面的位置可以吗?”
他抱歉地对着指引下人笑了笑，下人慌忙地看向一侧的长老。头发已经有些花白的长老沉默着看了两眼五条悟，最后还是缓缓点头。
“如果这是您的意愿，悟少爷。”
*
月见里修一觉得，自己可能不会再来五条家了。
太!可!怕!了!
明明那些上了年纪的长老们没有说什么，但每个人如同一个木偶一样跪坐在那里，他就觉得汗毛直立。
——不要问死神的汗毛和人类有什么区别，问就是没有。
不管问什么，不管说什么，那些人都只是像个人偶一样，用那双空荡荡的眼睛盯着人看一会，然后恭敬地行礼。
“如果这是您的意愿，悟少爷。”
“如果这是您的意愿，悟少爷。”
…
好像他们的字典里只有这么几个字，五条悟开始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神子模样，后来被气得直接摔门走人，也没看出来尊贵的五条家长老们有什么恼怒的意思。
月见里修一特意留在后面多看了两眼，五条家的人看五条悟的眼神并不是像在看一个后辈、一个活生生的人。
而是在看「神」。
五条悟坐在五条家的外墙上，丝毫不心疼地踩在古朴的米色墙面上，手交叠在脑后吹风。
“啊。”
月见里修一这才想起来，五条悟在咒术界，确实是可以称作「神」一样的存在。
继承「无下限术式」的人并不只有他一个，但同时继承了「六眼」，能够随心所欲地使用无下限的人几百年来却只有他一个。
常人眼里遥不可及的咒术巅峰，却只是他出生的地方。带着那双眼睛降世后，这个世界都在为了他而改变。
确实像「神」。
“修酱，你也看到了吧?”
坐在墙上的大猫猫探出半个身子，对着靠在墙边的月见里修一说。
“我可是最强的哦，就连咒术师眼里高不可攀的五条家，都把我当成神供着。”白发的少年人状似头痛地扶住额头，苍蓝色的眼睛里笑意不及眼底。
已经不只是神了，就连最虔诚的信徒都会对神明有那么一丝的不满，而五条家的所有人面对正常也好，撒泼也好的五条悟，永远都是无底线的纵容和服从。
今天开篇各位长老惯例地聊了聊五条悟的近况，大少爷一两个字草草了事，他们却如获至宝般点头哈腰。
后来提到了月见里修一，其中一人就说最近听到了悟少爷的一些传言。
——无非是什么“明治神宫结婚”“五条家家主夫人”之类的传言，问题不大。
偏偏五条悟正在叛逆期，直接就说非月见里修一不娶，让各位五条家的长老们先做好准备，不服的建议明天门口跟他碰一碰。
虽然在场的长老们都很震惊，但最终还是说了那句经典的“如果这是您的意愿”。
一个封建气息十足的古老世家，对家主继承人的纵容已经到了找个男老婆都不反对的程度了，这是什么一种精神啊。
说五条悟是五条家的神确实不为过。
神闭上双眼，对着风张开双臂。
“这就是神的感觉吗?”
无趣，刻板，像是牢笼，又像是这世上最极致的冷漠。
“也不怎么样。”
他沉浸在自己唯我独尊的世界里，没看到刚刚还站在下面的月见里修一听的满头问号，最后一跃而起。
“嗷!!”
唯我独尊的五条神被他的“男老婆”一个干脆利落的肘击KO，勉强靠着无下限没有摔进池塘里。
始作俑者半蹲在墙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眉毛挑起，眉尾斜飞入鬓，表情戏谑。
“五条，你搞清楚，我才是神。”
年轻的死神指指自己，又反过来点点他。
“你再怎么强，终究还是人类——会哭会笑，会流血会受伤的人类。”他的眼睛似乎比夕阳还要明亮，“别被人说着说着就连自己都被骗过去了啊!”
他望着温柔的晚风，半开玩笑地说，“人类就该有人类的样子，给我好好像一个青春洋溢的DK一样活着，懂?”
“修酱…”五条悟站在墙边，仰着头看他。
“你们咒术师是不是都没有思想课的啊?”月见里修一就着刚刚的姿势蹲在那，眉头皱着，“你一个，夏油一个，怎么总感觉脑子都有点什么大病。”
“未成年人类，一天天想那么多干什么?抓紧时间吃好喝好，多交朋友，谈谈恋爱，不要老是给自己找麻烦。”
在尸魂界同样被当成幼崽的死神苦口婆心。
落水的猫猫突然原地跳了跳，有点笨拙地爬回了墙上，贴在月见里修一身边。
“唔…修酱。”五条悟抱着他不松手，“你好喜欢我啊…”
喂喂，怎么了就好喜欢你啊?
“五条，你为什么喜欢我啊?”
他一直觉得很奇怪。
被整个咒术界视为「神」的少年如此轻易地就对他表露了好感，别说对于普通人了，这件事对于死神来说都是不太容易接受的。
“哈?”大少爷认真地纠正他，“虽然我很喜欢修酱，但是修酱更喜欢我哦!”
月见里修一本人都对他这个结论感到很疑惑，但也懒得和他计较：“行行行，我喜欢你我喜欢你。那你为什么愿意接受我的喜欢啊?”
死神，要学会以退为进。
“因为…我才不告诉你!”
白毛咒术师的尾巴翘上了天，“这是老子的秘密，你只要乖乖地继续喜欢我就好了。”
这就难办了，月见里修一看着他的眼睛，默默在心里叹气。
五条悟比他想象的还要认真，他觉得自己也应该更认真地对待这件事。
大猫猫虽然疯疯癫癫，但他今天甚至在家族会议上提到这件事了，月见里修一愿意相信他是认真的。
他也得认真考虑一下了啊。
“所以…”
有着一张漂亮脸蛋的小悟无辜地歪头，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他。
“能把你的手从我的衣服里拿走了吗?”
五条悟的手有点冷，贴在他的腰上像是冰冰凉凉的玉，强烈的存在感让他完全没办法忽略。
“是我给修酱的奖励哦。”大少爷摇头，还顺手在他腰上捏了两把，“修酱的腰好细哦，平常都看不出来，制服太丑了啊，下次让他们给你做收腰的。”
五条家之旅最终以暴力的辅助监督一脚把大少爷从自家围墙上踹下去作为结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