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4章 不要试图瞒我什么
34明月被乌云盖过,树枝映在地板的倒影都不清晰,前几日的天气预报就说要下雨,这几日却只是大风漫漫,雨迟迟不落。
今晚的风似乎比平时都要大,在墓园里回荡,好似哪个鬼魂的怒吼。
任张抽着一根烟,烟雾被风吹向耳后的四面八方,只一秒便消散了,融合到深夜。
不知道是不是这要下不下雨的天气,余迢心慌得厉害,腺体也跟着受影响,他手伸到后颈,忽的一顿——是谁给他贴的阻隔贴?
只能是路款冬了。
余迢经常忘记这个东西,今天路款冬起的早,估计是怕自己又记不住。
指尖顺着往下划,某一瞬,像冬天和别人牵手时闪过的静电,又快又麻地穿透心脏,余迢摸到了贴面有不规则的凹陷——像牙印。
“磨磨叽叽的,赶紧过来!”任张半眯着眼,朝他大喊。
回过神,没来得及去深想这牙印的渊源。只手垂落到腿侧,余迢紧紧闭了下眼又睁开,晃晃脑袋,试图将腺体不适感一同晃走。
脚像灌了铅,越靠近任张,身体里的血液就滚烫、翻涌起来,想到任张在自己面前如何诋毁安晗后又理直气壮地向自己寻求帮助,那副料定自己会替他买单的样子令人反胃。
“带来了?”任张很不尊重地拍拍他的侧脸,烟雾从头顶落下。
余迢呛了一声,别过脸轻说了句“嗯”。
任张拎过去,抬手掂了掂分量,笑道:“等到了国外,再和你叙旧。”
这意思就是到国外还是需要余迢打钱,还是会像以前那样,用任安晗威胁自己——说你永远欠他弟弟一条命,这是你该赎罪的。
瞳眸微不可查地颤动,风太大了,涩酸了余迢的眼,渗出一点泪水蒙在眼前,像起雾的湖。
声音也有点哑:“任张,你出国后,我们不要再联系了。”
任张不以为意,将箱子拍了张照片后低头看手机,好像在和谁发信息,“联不联系可不是你说了算。”
周遭寂静的时候,会把其他声音逐渐放大。晚风猎猎地叫嚣,树叶窸窣砰响,好似卷入哪个被世界遗忘的未知角落。
“怎么不说话了?”任张抬起头笑笑,钱已经拿到了,本可以直接离开,但他约了人,再拖拖时间也无妨。
“当时不是说,这是最后一次吗。”余迢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问出这句话。
任张佯装无知,双臂交在胸前,一手搭在下巴:“是吗?我有同意吗?”
而后露出得逞的笑:“是你单方面认为的最后一次吧?”
“只要我活着一天,你就该为我弟弟赎罪一天。你那天不是在病房外听到了吗,任安晗对我说——你要健康平安,好好活着,不要总是惹父母生气。”
是,那天余迢确实在病房外听到这些话。他是偷偷去看望的,见到有人来又匆忙跑走了,没曾想隔着玻璃的一面竟然是最后一面。
一记就是好几年。
他舍弃任安晗教给他的自爱,舍弃自尊和脸面,窝囊愚蠢地帮助杀死任安晗的凶手和帮凶。
太痛了。是腺体吗?余迢想。
“只要你活着……”余迢低声重复呢喃,自嘲般地泄气一笑,“那你就去死吧。”
说的话掺入了呜呜风声,听上去模糊嘈杂,任张皱了皱眉,“你说什么?”
“我说,”余迢从兜里拿出一把小刀,干脆利落地划在了任张的胳膊,霎时鲜血汩汩,“你、去、死、”
“草!”任张吃痛,很轻易地夺走那把刀,另一只手圈住余迢两只手腕,猛地抬起,胳膊一抽,余迢像被一根绳子吊起来。
任张低低骂了声:“你他妈居然带刀?你想干什么?”
已经被刺伤,他第一反应却是余迢不想活了,来找任安晗寻短见——他很早就觉得余迢的求生欲很低,尽管他坚持了很久。
想死的人,自然豁的出去,包括杀人。
刀在混乱中落地,刀面白光闪过眼底,任张醍醐灌顶——不对,不对!余迢怎么会想杀了自己?就算自己再怎么混蛋,“任安晗哥哥”这个身份就是最大的免死金牌。
除非、除非……快要探究到答案的时候,任张沉声开口:“你知道什么了?”
唰——没有任何预兆,大雨顷刻落下,余迢的眼睫很长,像一幕薄薄雨帘。
“是不是你对安晗的车动了手脚?”余迢的嗓音冷如冬雨,“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安晗有哪里对不起你吗!你为什么——”
有的人一开口就能让人知道还有没有辩解的必要。任张勾起唇角,“谁和你说的啊?”
“是又怎么样。”
“你有什么办法证明吗?谁会去掀一个这么久的旧案。”
“你觉得我爸妈会不保我吗?”
一字一句像毒箭。
“至于你说的,任安晗那里对不起我,”任张嗤笑,“他的出生就是一个错误。”
“他死了才好,我没有一天不在盼着他死。”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看着墓碑前任安晗那张照片,余迢觉得任安晗的表情好似悲伤了一瞬间,可是死人怎么会表达呢,是自己太心疼了。
余迢颤抖直起身子,把被搁置在一旁的箱子拿过来,不给人反应的机会,用力砸响任张。
任张眼前一黑,没过一会,额角缓缓渗出血,深红的血被雨稀释,布满半个侧脸,像被冲刷的红色油画。
散落一地的冥币映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