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 余藻过上了天天和合法老公睡前视频的生活。

  余藻表面生活照常,裱花直播从去舅舅家挪到了新家,吸引来的粉丝依然震惊他非同一般的作息。

  贺饮知道他的梦想, 倒是定闹钟来余藻的直播间撒钱, 就为了赶超榜一。

  可惜博主的合法老公在这方面无可撼动, 几天而已,余藻的直播间被人截图转发。

  榜一榜二之争不少人围观, 连余羽航都和余藻说最近光顾的客人越来越多了, 老爸忙不过来。

  不少慕名而来没买到蛋糕的粉丝又去余藻直播间问什么时候能买到新品。

  余藻早晨裱花结束后目送司机接孟荳去上学, 自己照常上班, 也觉得同事的眼光难以应付。

  他的闪婚虽然不足以让他在通勤路上被人认出,公司的同事都是清楚的。

  之前孟煦洲来接他的时候,也有人见过传闻中的豪门继承人。

  午休还有人来和余藻搭话, 聊天不乏「换我早就不干了」此类言论。

  以前余藻还要郁闷两天, 现在他无暇顾及。

  因为某知名企业老板比他还会摸鱼!

  余藻实在不懂孟煦洲是怎么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讨要他的回应的!

  余藻做不到秒回,孟煦洲也做不到,却还要继续发送。

  例如今天在工厂巡检, 看到了一只很像人的猫。

  这种话余藻要阅读好几遍,等到孟煦洲发来照片才恍然大悟,是挺像人的,但也太丑了。

  工作繁忙的双孟集团继承人还能挤出时间观察生活的鸡毛蒜皮。

  比如中午在工厂吃饭,吃的酸豆角肯定没有小藻你做给小荳的好吃, 末了补上一句,我还没吃过呢,还是小荳幸福。

  这是一般人能直接发在消息的话吗?

  余藻越是长大, 越知道有些话是无法说出口的。这条他摸索出来的道理在孟煦洲身上毫不奏效,他甚至极爱分享这些小事, 余藻下班回去的路上统一回复,孟煦洲还说余藻的态度像批奏折。

  这就批奏折了?

  余藻每天回家除了思考新一期直播要做什么类型的小蛋糕,就是苦恼如何回复孟煦洲的消息。

  一开始孟荳以为余藻的工作很忙,没想到小叔比他想象中还要黏人。

  他没地方吐槽,只能在没有孟煦洲的家庭群发牢骚。

  六岁小孩拼音学得很快,还是喜欢用拍照表现。

  余藻发现好几次了,得知孟荳还有观察小叔感情的任务,也没说什么,后来提了一个小小的要求,希望孟荳拍得好看一点。

  孟荳说:“小藻怎么拍都比小叔好看的啦。”

  余藻:……

  等到晚上视频,余藻转述给孟煦洲,似乎刚回酒店的男人叹了口气,一边摘领带一边说:“是啊,我不好看,所以小藻回我消息都攒在一起回。”

  余藻:“我没有,我只是……”

  晚上余藻还带孟荳一起去了舅舅家,小朋友得到了最大程度的投喂,余羽航还带着孟荳去滑板了。

  也不知道小孩是不是玩累了,今天比任何一天都睡得早,余藻反而睡不着。

  最近天气早晚冷,孟煦洲在外一向穿得正经。

  西装比余藻出差的西装看上去正式许多,至少余藻就没有一套套的。他不否认这个时候看孟煦洲脱衣服的确很赏心悦目,完全没注意到男人脱衣服的速度都慢了几分。

  孟煦洲:“小藻是不是觉得我和你期望得不一样?”

  余藻对孟煦洲说过喜欢,哥哥更像是当年的弥补,也昭示了他的隐秘心事,孟煦洲却有些不安。

  谁担心自己不符合余藻的喜好,至关重要的外形似乎就已经输了。

  余藻还没回神,一句什么都模模糊糊。

  孟煦洲:“我这样对你来说是烦闷吗?”

  “当然不是!”原本躺着的余藻坐了起来,他捧着手机靠在床头抱枕。

  今夜有雨,余藻都能听到雨打院子里池水的声音。

  小房间的壁灯是红黄撞色,孟煦洲这栋别墅的很多家具都是新的,余藻从孟荳那得知他很早就买下了这里。

  家居公司老板对软装要求很高,小东西也要自己决定。

  据说这个房间只布置了三分之一,孟荳就提出要睡在杂物间。

  孟家最小的继承人不喜欢大房子,就喜欢窄屋子,这两天孟煦洲也在微信里抱怨大侄子某些时候的执拗。

  余藻理解孟荳的心情。

  太早失去父母又要懂事是很难喜欢空旷的,即便家具填满,依然没有滚一下就贴着墙来得安全。

  “怎么可能会烦。”余藻捧着手机,孟煦洲的屏幕都被余藻的面庞填满。那么近,近到那两颗对称的小痣都因为他的神情微微晃悠,惹得男人心绪起伏,恨不得当场回家。

  “就是不知道要怎么回才好,”余藻想了想,“我没有想到你会发这么多……”

  孟煦洲:“看来是太表里不一了。”

  余藻大声说不是。

  他们领证飞快,恋爱好像也走的超速流程,婚礼也应该理所当然,余藻却觉得这才刚起步。

  当着余藻通话脱掉外套的男人倒在沙发,酒店的套房很大,对孟煦洲来说远不如家里来得舒服。

  他在别人眼里是人生最好的阶段。

  父母留下的资产足够他享受,不需要过度打拼,稳住就算成功。

  但琐事、人脉、供货、旗下的品牌等等都是烦乱的一部分,即便孟煦洲自信可以处理好,依然有想甩手不干的时候。

  余藻很明显感觉到孟煦洲情绪的低落,他都不喊自己小藻了,更没有拖音。

  “你确实和我想的不一样,”余藻一边视频一边点开和孟煦洲的记录,照片也很多,随手拍的丑猫,像小狗的云,粉紫色的晚霞,厂房的烟囱等等,“对比之下,我觉得我……”

  余藻抿了抿唇,微长的刘海遮住一半眉眼,翻动被子的布料摩擦声传入孟煦洲的耳里,他的声音在夜深人静里异常温软,“我好贫瘠。”

  孟煦洲:“小藻就没有想和我分享的事吗?”

  “不许只说小荳发生了什么。”

  余藻显然有这方面的前科,余藻张了张嘴,最后闷进被子里,“我上班……好像没什么可说的。”

  孟煦洲:“今天不是去舅舅家了吗?”

  余藻:“你怎么知道的,我还打算这个时候和你说的。”

  孟煦洲举着手机,昂贵的衬衫也因为他的姿势皱了,男人毫不在意,似乎摸清了一些余藻的温吞,“我不问你肯定不说了。”

  余藻不敢笃定回答,只能转移话题,“快一星期了,你还不回家吗?”

  孟煦洲:“明天晚上的飞机。”

  和余藻视频是孟煦洲一天最放松的事,他正经不过几分钟,又变成了在余藻直播间大发表情的人,不过是语音化的——

  “小藻,想你。”

  余藻:……

  孟煦洲:“怎么不说话了?是讨厌我了吗?”

  余藻沉默半天,认真地叫了孟煦洲的大名,“孟煦洲,我永远不会讨厌你。”

  余藻的正经也无法挽回他初恋结婚后的状态,低沉嗓还要再夹,一句老婆也一波三折,听得余藻脸都红了,“不许喘。”

  孟煦洲还在笑,余藻问:“你明天晚上才回来,那我中午就要去接你外婆了。”

  “小荳说约的是中午。”

  孟煦洲出差一周,明天晚上才回。

  余藻打算明天下午去接人,这会还很紧张,问了孟煦洲好多问题。

  孟煦洲:“她很活泼,不用你找话题的。”

  余藻:“你不是说老太太现在不能说话吗?”

  孟煦洲想起之前外婆钟情的识读声线,笑着说:“她有别的方法。”

  孟煦洲的远程黏人就超出了余藻的预料,他甚至不知道喜欢的人线上话这么多,也很擅长没话找话。

  都不用余藻绞尽脑汁找话题,孟煦洲总能让他不停地说话,不停回复。

  好不容易的沉默就是隔着手机对视,余藻面色绯红,孟煦洲问你没有别的想法吗?

  余藻有,他不说。

  孟煦洲也有,他等余藻说。

  静默的夜晚,酒店安静,余藻周围也很安静。

  鸭子都睡了,偶尔有车开过后面的小区道路,余藻知道孟煦洲什么时候的飞机还是忍不住重复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等你回来。”

  孟煦洲问:“等我回来干什么?”

  余藻:“和你睡觉。”

  他这会又不害羞了,漂亮的眼眸映着手机的微光,他平时很少孟煦洲哥,他们在的场合也不多。

  孟煦洲去他舅舅家,余藻介绍的时候说煦洲。

  无人的时候,他喊他哥哥,像在弥补十六岁没喊出来的亲密。

  电话没完没了,没人想先挂断,还是孟煦洲得逞,熬到余藻困意席卷,录下对方的呼吸声偷偷珍藏。

  .

  余藻没想到周六他还没出发,孟煦洲的外婆就来了。

  他震惊地看着下车的老太太,给孟煦洲发语音:“哥怎么办啊,你外婆先过来了。”

  他声音压低,语音都只录了一半,过来了的了都没有,不知道还以为领导例行检查,提前结束会议赶往机场的孟煦洲笑了一下。

  秘书被他吓了一跳,问:“是刚才的报告书有什么问题吗?”

  孟煦洲摇头,又喊了暂停,给孟荳播了一个视频,小侄子接起来粗声粗气地问:“有何贵干!”

  “音霞女士来了?”

  孟漫野结婚早,大儿子结婚也早,家里的最高长辈孟音霞女士今年七十二岁,是个喜欢穿彩色裙子的老太太。

  孟音霞年轻的时候在剧团工作,后来又做过老师,退休都二十多年了,还坚持剧团下乡,带过不少学生。

  每年节假日,孟音霞的老洋房全是来探望她的学生。

  那样的日子是孟煦洲的噩梦,他每次都借口在外面写作业不回家。

  孟荳也差不多,他觉得自己走酷哥路线,怎么可以随便被人掐脸,也不想和太奶住在一起。

  小叔家里除了他本人就剩下非人类,符合孟荳的需求。

  孟荳拿着手机给孟煦洲看走来走去的余藻,“小藻快紧张死了。”

  “太奶好像一个空降检查的老师。”

  车停在外面,司机和保姆都下车给老太太搬东西,余藻终于走出去了,孟荳唉了一声,“小藻哥哥真的太辛苦了。”

  余藻之前的生活完全是控制变量,不怎么喜欢生活多出新人。

  贺饮想要带他去旅行余藻也拒绝,就算贺饮的旅行伙伴性格不错,余藻也不想在人际关系上消耗精力。

  没有恋爱的结婚开始就是家庭关系,余藻都做过功课了,面对孟音霞的时候依然格外紧张。

  老太太声带手术做了没多久,已经过了完全不能讲话的第一周,见到门口拘谨站着的青年,笑着走过来。

  孟荳冲过来把手机递给孟音霞,“音霞女士,是我小叔的电话。”

  送完手机的孟荳站在余藻身边,余藻问:“你小叔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锅盖头小孩和保姆还有司机打招呼:“小叔怕你觉得他很烦。”

  余藻:“怎么可能。”

  孟荳:“我乱说的,是我觉得他太烦了,一有空就黏你。”

  他说话稚气和成熟混杂,听起来好笑加倍。

  余藻忆起这几天孟煦洲的电话,无法反驳,只能笑了笑。

  一直跟着孟音霞的保姆今年也快六十岁了,算是见证了孟家的四代。

  孟煦洲小时候就不亲近人,黏人这种词太令人惊讶,保姆看了眼余藻。

  这是一天的早晨,余藻站在雨后阳光下的小院门口,不知道是不是光太美好,还是他的眼神太温柔,看上去很讨人喜欢。

  下车的孟音霞一直在看她。

  老人家不是很能说话,余藻知道她从前也教过聋哑孩子跳舞,试探着用手语和孟音霞交流。

  孟荳的手机回到了他的手上,他对背景是秘书来回走的小叔说,“小叔,小藻还是很强的。”

  余藻在这样的时候最放松,也最惹眼,司机都很惊讶:“大少爷眼光真好。”

  孟煦洲的结婚对象是什么身份大家都知道,孟音霞在医院也听说了。

  私人医院单间没有人到她面前多嘴,倒是探望的老同志知道她关心孙子的未来,问这门亲事你们同意吗?

  孟煦洲对家人的态度已经比一般人好了,却也谈不上无话不谈,孟音霞和孟漫野都只知道他有一个暗恋的男孩子,没想到是孟潮东的前男友。

  但都过去了,老太太回老同学:“他喜欢人家,人家也喜欢他,那就是天大的好事。”

  孟荳听司机这么说,也学人家这么称呼:“大少爷眼光真好。”

  余藻都听见了,他无奈地看了一眼孟荳,恢复得不错的老太太也能说话,嘿了一声,“这小孩。”

  孟家上下的人似乎都不能用反差来形容,看上去很有气质的孟音霞也很活泼,就是嗓子没好,说一句后保姆惠姨又来提醒她了。

  惠姨:“小少爷中午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孟荳:……

  余藻算是听出来了,这家人都是故意这么喊的。

  孟荳把手机递给余藻,那边的孟煦洲和外婆告别,说要去开会了。

  余藻问:“不是要开会了吗?还不挂电话?”

  孟煦洲:“想你了。”

  余藻哦了一声,“我现在不想你,我陪陪外婆。”

  孟煦洲得到了挂掉的界面,余藻看老太太和两只孔雀打招呼,又看了看池塘里养着的鱼。

  小鹅认得老太太,啪嗒啪嗒跑过来,这是余藻在这里待了快半个月看这鹅最活泼的时候了。

  孟荳跟在余藻身边,像个讲解员:“小鹅破壳第一眼看到的是太婆,但它是蛋的时候还是小叔在照顾的。”

  余藻:“它不是和你一样大吗?”

  孟荳:“我是哥哥,它是妹妹。”

  这家人都很有意思,连吃饭都要用转盘菜单,余藻本想中午和孟荳随便吃点,看到惠姨拿出来的菜单转盘沉默了。

  孟荳蹦了过去,“如果我这次摇到北京烤鸭,是可以外卖吗?”

  孟音霞朝余藻招手,让他也去转。

  惠姨在孟家待了很多年,知道大家的口味,余藻是家庭新成员,她还特地询问了余藻有没有忌口,又有些懊恼:“早知道我早晨去菜场买莺歌鱼了。”

  余藻:“您怎么知道……”

  惠姨:“煦洲说你爱吃。”

  余藻忽然说不出话来,半天才哦了一声。

  孟荳陪着太婆去房间,余藻从厨房出来后和老人坐在沙发聊天,说话加手语,孟荳坐在边上老太太带来的茶盘。

  小鹅在厨房陪惠姨做饭,脖子探得老长。

  一顿饭还没吃完,门口就传来停车的声音。

  餐桌和客厅一条直线,落地窗没有关上,吃饭也能看到院子里的情况。

  余藻看男人一下车就阔步往屋里走,司机或许是想给他提行李箱。老板走得太快太急,个子又高,他跑着跟上去也不像话,也没跟过去了。

  余藻和孟音霞相处得还不错。

  老太太碍于嗓子不能多说,又觉得手语沟通不如打字来得快,和余藻加上了微信,开启了一场酣畅淋漓的表情包对战。

  这家每个人的表情包风格都不一样,孟煦洲爱鹅系表情,如果不知道他长什么样,或许会觉得他是个梗多的宅男。

  孟音霞的表情包网感比年轻人强多了,余藻都招架不住。

  孟荳是最符合豪门继承人身份的一位,和余藻发消息也只发系统表情,但未成年。

  余藻看了眼手机,孟煦洲刚才还说飞机晚点,要明天才回,又撒娇要余藻说想他。

  导致余藻吃饭都不得不戴耳机,就怕孟煦洲说出一些不符合他外形的肉麻话。

  刚才还发大鹅失落表情的男人进屋,目光先扫过余藻,再和外婆打招呼,惠姨不在,说去边上转转,家里只有三个人。

  孟煦洲自然地坐到余藻身边,孟荳翻译:“惊不惊喜,感不感动?”

  孟音霞捂嘴笑,人工染成灰的头发因为微笑颤抖,眼镜上的链条都在抖动。

  匆忙回来的孟煦洲看了一眼默默低头的孟荳,“我有这么……”

  余藻:“差不多吧。”

  孟煦洲:……

  孟荳笑到打嗝,余藻急忙起身给他倒了杯水。

  孟音霞用手机输入转成读取文字,问孟煦洲:“这么着急回来是怕我欺负小藻吗?”

  AI语音的还是个孙悟空音效,孟荳的笑更止不住了,余藻也很难控制情绪,努力咬唇,腮帮子都疼了。

  脱下西装外套的男人叹了口气,“要笑就笑,别忍了。”

  他赶趟回来,路上都没顾得上喝水,看余藻的杯子里还有水,喝了一口,眉头皱得像是能打结。

  余藻笑得眉眼弯起,拿走孟煦洲手上的杯子,“不好意思,这是白酒,你还好吗?”

  孟煦洲酒量不比做过销售的余藻差,只是这酒明显是孟音霞带来的,纯度不用多说。

  男人点头:“还好。”

  长辈的手机又传来AI猴叫:“煦洲啊,你酒量怎么还没小藻好啊,都要当大老板的人,万一人家给你灌醉呢。”

  “我看小藻都能和你妈妈喝。”

  余藻给他夹了一块烤南瓜,“你吃过午餐了吗?空腹的话……”

  孟煦洲靠了过来,脸颊精准地贴上余藻的脖颈。

  孟荳看余藻像摸小动物那样摸孟煦洲的头发也见怪不怪,他太奶目瞪口呆,就算见过孟荳实时汇报,依然不敢想象这是她那有肢体接触障碍的外孙。

  余藻桌下的那只手被孟煦洲握着,对方的声音因为闷声显得更低沉,明明在微信问过,还要问:“小藻想我吗?”

  对面又传来老太太的AI猴哥音:“煦洲,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孟荳咬了一口鸡腿:“变成黏答答的面包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