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知越笑起来,其实很像一只傻狗。

  傻狗知道主人心情不好,会钻到主人躲藏的角落,用湿润的鼻子拱开主人埋着头的臂膀,用粉红的舌头舔掉主人的眼泪。

  然后胖胖的身躯往主人怀里一坐,一脸呆萌,那意思是——你还有我。

  傻狗不会丢下主人一个人。

  傅知越坐在驾驶座,伸手问温楚淮要车钥匙,“你的车我会开,我保证开的稳稳的,我现在车技可好了,能跟你昨天开的一样,你不系安全带都行……”

  说到一半突然顿住了。

  开的稳稳的……

  不系安全带都行。

  “哥……”傅知越从来没这么讨厌自己的神经大条,“你昨天让我坐后座,是怕我系安全带碰到伤口……”

  他怎么就忘了,温楚淮骨子里,也不是什么风调雨顺的性子。

  温楚淮是耐不下心把时间花在路上的,在他看来,舒不舒服,只要能到目的地就行。

  那是温楚淮少有的开车开那么慢,那么稳。

  傅知越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温楚淮把车钥匙交给了他。

  温楚淮不喜欢这种煽情的场面。

  傅知越知道。

  可是温楚淮自己呢?

  这样的一对父母,昨天满身死气的温楚淮,在送他回家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傅知越不知道。

  目送温楚淮进了医院的大门,傅知越给高泽阳打电话。

  说了几句,高泽阳住了嘴,语气开始不确定,“傅知越,你就没注意到温医生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傅知越站在路边,揪了一根枯黄的草叼着,“他不对劲的地方多了去了,你有什么话直说。”

  “那我就直说了啊……”高泽阳捂住话筒,“一般这样的原生家庭,孩子多半精神上有点问题。我们经常接到这种报警电话,说孩子活不下去了,要自杀。温医生虽然是成年人,但是他这个家庭听你描述,也是地狱模式进阶plus pro max版。”

  “……”

  “咱们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你昨天觉得温医生身上的那股死人气,是他真没准备活?”

  “……艹!”傅知越玩着打火机,听到这话,风吹歪火苗,燎了手,烫的傅知越一激灵。

  “你他妈别不当回事,”高泽阳以为傅知越在骂他,顿时严肃起来,“你最好观察观察,看看他是不是吃了什么药之类的,这种事情可大可小。”

  “老子没不当回事!”傅知越把打火机收起来,“那照你说,有没有什么办法解决?”

  “……我操,老子都毕业这么久了,怎么还得当你的爱情军师?!”

  “……”

  “算了算了,”高泽阳甩头,“这样,你给他整条狗。”

  “啥玩意儿?!”

  “……”

  这下吱哇乱叫的变成傅知越了,“狗?!”

  “……”

  “就温楚淮那个洁癖?!他能连狗带我一起给扔出去你信不信?!”

  “谁他妈叫你整一条犬舍的狗?”高泽阳觉得这人的智商真是不能高估,“你他妈就不能找一条可怜的,流落街头的,你们要是不救就会噶掉的狗吗?!”

  “……”

  “洁癖跟一条命,你就说温楚淮会选哪个?!”

  “……靠。”傅知越言简意赅,“你他妈是会套路的。”

  “……”

  “关键是我上哪找这么个狗去?!”

  “卧槽我说你傻你是真傻。找不到你不能去北城的流浪动物基地瞅瞅哪个顺眼带回家吗?!你给它身上撒点土,抹点泥,四舍五入不就是你捡的流浪狗吗?!你还能挑个性格好点的,运气好你还能挑个金毛之类的。”

  “嘶——”傅知越倒抽一口冷气,“挂了!”

  “我草傅知越你丫拿我当工具人是吧?!刚说完就挂?!”

  高泽阳在电话那头吱哇乱叫,傅知越果断地收了线。

  然后打给了小周。

  小周接到电话一脸严肃——毕竟傅知越一大清早就打来电话,事态必定很紧急。

  “你们现在就出门,”傅知越的语气果然很凝重,“所有人都出来。”

  “是。”小周凝重着一张娃娃脸,“您有什么吩咐。”

  “帮我找狗。”

  “……”

  “……”

  小周忍不住爆出一句方言,“啥玩意儿?!”

  “全城找狗,”傅知越生怕他不信,“流浪狗,每人一天五千,找到个好看的最后入选的额外奖励一万。”

  小周:“……”

  有你真是我们的福气。

  傅知越又说:“还有,温医生的地址你知道吧?你等中午十二点的时候,去他家,找物业把他家门打开,把里面两个人赶走,要是他们不走你就报警,高泽阳的电话你应该也有。”

  小周:“……是。”

  他喵的,跟了个离经叛道的老板真是每天都担心自己会不会挨打。

  小周挂了电话,很快把任务发布下去。

  堂堂天恒律师事务所,今天没什么事的人,全巢出动,帮傅大律师找狗。

  傅知越自己也不闲着,开着自己那辆迈巴赫,满北城地溜达。

  冬天已经过去一大半了,其实这个时候。流浪动物已经很少了——能熬过去的,清晨这种最冷的时候,一般都在窝里趴着。熬不过去的,可能早就被前段时间的几场大雪埋在地下。

  但傅知越还是想试试。

  他想套路温楚淮,但也不能真就从头到尾都是个骗局。

  何况要是真因为这件事能救个小猫小狗的,也是功德一件。

  傅知越此时居然有点迷信地觉得,这样是不是能帮温楚淮积点阴德,能让他后面的路好走一点。

  被“积阴德”的当事人并不知道一场针对他的圈套正在展开。

  他匆匆被一个电话拉来实验室,不过是因为姜修远告诉他,在这次的实验里,貌似终于提取到了他们想要的那种物质。

  “虽然还不成规模,但是您看这里,”姜修远穿着实验室的外套,口罩也还没摘,用马克笔圈出了一小块区域,“和龚成德团队发布的实验结果的图片是有一定的相似度的。”

  温楚淮拿过用作对比的龚成德团队发布的实验过程的照片。

  对着光,两张照片放在一起比对。

  的确,有一定的相似度,虽然边缘还是不同,阴影的面积、显色度也不太一样。

  看起来,龚成德提取出来的物质纯度更高一些。

  而他们的实验团队,提取出来的都有其他成分。

  但这也是一个重大进步。

  温楚淮对着电脑上的成像图,一张一张看过去,不知不觉天已经擦黑了。

  有人敲响了实验室的门,开了一条缝通知他,“温医生,今天医院体检,就差你了。”

  “嗯,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