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温楚淮自己咬破了唇舌。

  傅知越玩得太疯,他到底没受住。

  “老师……”

  一把伞撑在他头顶,姜修远的声音在他身边炸开。

  温楚淮指尖冰凉,刚刚落下去的眼帘倏然掀开。

  “老师,天冷,您还生着病。”

  姜修远站在原地,没再进一步,伞却完完全全倾斜在温楚淮身上,他站在绵绵细雨中,远处的车灯在他身上勾勒出一层毛茸茸的光影。

  温楚淮撑着墙想重新站直,眼前却白光一闪,心脏狠狠抽搐一下,冷汗瞬间湿透全身。

  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老师!”姜修远一急,“怎么了?!”

  “……没事。”

  温楚淮重新咬破才凝固的伤口,勉强唤回片刻神智,抽回了自己的手臂。

  指腹的血在掌心里蹭了个干净。

  身上的污浊太过,连风中都带着散不去的气味,温楚淮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半步,“你怎么在这?”

  “我听李主任说,院长让您来跟傅知越签合同。您出来以后一直没回去,我……有点担心。”

  “没什么好担心的,”温楚淮说,“太晚了,下班应该赶紧回家休息。你……”

  一颗糖突然递到温楚淮眼皮子底下。

  温楚淮的话戛然而止。

  “你这是……”

  “我想着老师来律所一天,可能没吃东西,怕您低血糖,就随手从医院里带了一颗。”

  “……谢谢。”

  他的确整整一天没进食了。

  温楚淮接过那颗糖,剥开糖纸,硬质的糖果送进嘴里,摩擦过还在渗血的舌尖。

  甜腻融化在口腔中,心悸的感觉堪堪褪去。

  姜修远再来扶他,“我送您回家,您这样开不了车。”

  也是实话。

  姜修远,实在是个很温柔的人。

  那一瞬间温楚淮甚至想,如果姜修远不是他的学生,如果他这辈子,没有先栽在傅知越身上的话……

  “啪、啪、啪……”

  清脆的掌声由远及近,硬生生打断了温楚淮的胡思乱想。

  写字楼里,傅知越懒懒地从一片漆黑中走出来。

  “要不是我出来的及时,还真是看不到这么一出好戏。”

  傅知越站在屋檐下,风雨不侵。

  他倚在门框上,抱臂上上下下打量着温楚淮,“看不出来,温医生平日里看着清冷禁欲,实际上……这么难满足。”

  温楚淮蹙眉,心脏像被一只手骤然攥紧,窒得他说不出一句话。

  姜修远一双眼睛红通通的,扭头瞪着他,“傅律师自重!”

  “自重?”傅知越笑笑,“这话,姜医生跟自己的老师先说明白了为好。”

  “温医生,你怎么没告诉你这个学生,你这一身的痕迹是谁弄的?你为了签这个合同,是怎么雌伏人下的?怎么?是我刚刚不够努力,才让温医生,欲、求、不、满,转脸就找了自己的学生来解决需求?”

  姜修远惊愕看向温楚淮,“老师……”

  “别听他胡说。”

  “胡说?温医生,你脖子上的那些印记,可还没褪呢。温医生若是不满意,下次我倒是可以更卖力些……”

  “砰!”

  “咔擦——”

  姜修远扑过去的那一秒,天空击落一记惊雷。

  雨伞落在地上,被风吹走了几步。

  温楚淮在天旋地转里隐约听见姜修远的怒吼:“他是我们的老师!你不干不净地说的什么?!”

  “傅知越,你是个男人就开诚布公冷冷静静地把话说清楚,别他妈一天天只会阴阳怪气!”

  “傅知越,你真他妈傻逼,和他在一起这么多年,你就这么糟蹋他……”

  细雨忽然转急,豆大的雨点砸在水泥地上,很快积了一个个的小水洼。

  温楚淮倦极了,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自己待一会。任天地倾覆,都与他无关。

  他走进那片疾风骤雨里,背脊未弯一寸,挺直如一杆标枪。

  瓢泼大雨冲刷了身上的淫靡味道。

  “温老师!”

  “温楚淮!”

  身后两人的声音急促,温楚淮充耳不闻。

  直到有人从后面拽住了他的胳膊,“温楚淮你又发什么疯?!这么大的雨你看不到吗?!”

  傅知越顶着雨也冲出来,没轻没重这么一拽,拽的温楚淮一个踉跄。

  温楚淮垂眸,“放开。”

  “放开你大爷!”傅知越没什么好气,“跟我回去,你别死我这!”

  “我说放开!”

  “傅知越你放开他!”姜修远捡起那把伞冲到温楚淮身边,伞就撑在温楚淮头顶。

  只可惜那把伞内里朝上在雨里淋了很久,哪怕把里面的积水倒了,也依旧是外面下大雨,伞下下小雨。

  “你也回去。”

  温楚淮是真的好耐性,眼前都开始发花了,还能心平气和地交代姜修远。

  “我不走……”

  “你回去,明天早点去实验室,记录这一批的实验结果。”

  温楚淮压抑了咳嗽,语气如常,甚至比日常还要斩钉截铁。

  昏暗灯光下,没人看出他没了血色的唇和异常酡红的脸颊。

  “可是……”

  “姜医生,”傅知越笑,“做人,得知趣。”

  “你闭嘴。”温楚淮指甲掐进掌心里,推了姜修远一把,“你回去。”

  “那老师……我先回去,您要是有什么情况,”姜修远瞪了傅知越一眼,“您随时给我打电话。”

  他知道是温楚淮不想因为傅知越,在他面前失了作为师长的体面。

  温楚淮感谢他的体谅,可终究还是撑不住了。

  刚用消炎药压下去的炎症卷土重来,两个小时前整个人被骤然撕裂的痛感也还在,他连站直都很困难。

  “嗯。”

  “这把伞给您,我……”

  “不用,我有车。”

  早已过了下班的时间,写字楼楼下停车场,伶仃的只有那么几辆车。

  温楚淮走向其中一辆。

  手还没碰到车门,就被人掰过肩膀砸在车上。

  傅知越封住了他的唇,眼底是病态的疯魔。

  “温医生……”傅知越掐着他的脖子,雨水冲刷掉皮肤表层的高热,傅知越对温楚淮的情况毫无察觉。

  他满心满眼都是温楚淮对姜修远的温声细语,满心满眼都是温楚淮说,傅知越,你让我觉得恶心。

  那双桃花眼,望着他的时候,带着那么深重的恨。

  “温医生,谁不让你觉得恶心?姜修远吗?”

  “他是你的学生,温楚淮,你还有没有点身为师长的品德?”

  大雨里,两双冰冷的唇贴在一起,傅知越感受不到温楚淮的温度。

  却能感受到手里的人渐渐软了下去。

  “温楚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