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修远不止一次听人说过,年长者是追不到的。

  因为永远晚了一步。

  你能想到的手段,别人都已经在他面前用过了。

  他的懵懂、热烈,和不撞南墙不回头的笃定,都毫无保留地赔给了前面的那个人。

  后来撞得头破血流,伤口都结疤了,你凭什么让他撕掉那层厚痂再莽一回。

  可姜修远偏不信邪。

  直到从院长口中听到刚才发生的一切。

  原来温楚淮也不是表现的那般清冷,终究还是有个人能牵动温楚淮的。

  只不过那个人不是他。

  “您就算是赌上自己的名声,也要保全他,是吗?”

  姜修远的质问声声入耳,“您什么时候能考虑考虑自己?为了这么一个人牺牲自己的前程,值得吗?”

  门外的走廊人来人往,温楚淮深吸一口气,还是退回了诊室,关上了门。

  “没有这么严重。”温楚淮站在门前,“也不存在保全谁。我是科室的负责人,无论是谁在我这里出事,我都难辞其咎。”

  “可您还记得您是我们的导师吗?”姜修远反问,“您想过如果您停职了,我们要怎么办吗?是不是我们这么多人,加在一起,在您心里都没有他傅知越一个人的名声重要?!”

  “……他是个律师,这种事情沾上不好。”

  “他的律师生涯不能有污点,那您呢?”姜修远一步一步逼近了门口的温楚淮,“您不觉得,相比于一个声名在外的首席律师,您这样经常为实习生出头的医生才更容易被人拿捏吗?”

  温楚淮别过脸。

  姜修远并不要他的回答。

  诊室里的空气沉重得过分。

  “我有我的打算,”温楚淮说,“姜修远,如果你还是这样的想法,那之后的两年,你不用再跟着我了,我会给你找新的导师,帮助你完成现在的课题。”

  这是温楚淮的最后通牒。

  就像他一直在外给人的感觉一样,冷淡,矜持。

  与情爱无关。

  如果不是傅知越,温楚淮或许可以永远做旁人心里飘渺难及的云。

  昏暗的“夜色”酒吧里,高泽阳猫在角落,一边骂一边给傅知越倒酒。

  “卧槽,牛逼,傅知越,我一个人民警察,被人逮到跟你一起出来喝酒是要被领导骂的!”

  傅知越白了他一眼,一句话也不说,自顾自地灌酒。

  灌到高泽阳看不下去了,伸出手来拦他,“傅知越你丫发什么神经?”

  “边儿去,老子千杯不醉!”

  “是,你千杯不醉,”高泽阳揶揄,“你这么厉害你当年让人家温医生帮你挡酒?”

  “……老子又没逼他帮我挡酒,是他自己愿意的。”

  “我草傅知越,我现在才发现你丫这么不是个东西。”高泽阳一把拍开傅知越握着酒杯的手,语气不善,“说说吧,温楚淮又干什么刺激到你了?让你这么大半夜的出来发神经?”

  “……”

  “你要是不说,我可走了。忙着呢,没时间陪你小子在这喝闷酒。”

  高泽阳对于这个寝室里最小的室友,多少还是有一点身为哥哥的爱护。

  “……”傅知越盯着桌上澄澈的酒液,半晌,憋出来一句,“他有人了。”

  “有人了?谁有人了?”高泽阳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你说温医生?”

  “……”

  “那不是很正常吗?”高泽阳“切”了一声,搭住了傅知越的肩,“拜托,人家是博士后,医科大最年轻的博士生导师,医院里最年轻的主任医师,脑外科最卓越的年轻专家,未来的行业泰斗。人长得还帅气,又高又挺拔。”

  “就这些条件,随便拎出来一个那都是人中龙凤,想追他的人不分性别能排到北城外面去,他有人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高泽阳掰着手指头给傅知越数着温楚淮的好处。

  傅知越垂着眸子,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等高泽阳说完以后,低声道:“我才跟他分手几天?”

  “那……”高泽阳梗了一下,“那你们毕竟也分手了,就算是无缝衔接……人家也没违反原则……”

  “……”

  “就算是温楚淮先说的分手,那他也是分手之后才有的人儿,你也没抓住人家出轨的证据。”

  “……”

  “再说了你们这种……本来就不受法律保障的,人家今天喜欢你明天换了你,也没啥负担。”

  高泽阳是懂扎心的,几句话说的傅知越脸都黑了一个度。

  “听我说,兄弟,真不至于,”高泽阳还在继续,“反正你自己也说过,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温楚淮,那正好,趁着这次,你们两个断个干净。”

  “你身边不是有那个沈忆秋吗?看起来挺喜欢你的,你要不就跟他相处看看,也让温医生另觅良人,你们两个人各退一步,海阔天空。成年人嘛,还是要有一点成年人的体面的。”

  高泽阳推心置腹,主动端起自己的酒杯,跟傅知越碰了一下。

  敬成年人的体面。

  可惜他这边把酒干了,傅知越“砰”一下,杯子墩在桌子上,起身就要走。

  行至门口看见一个人影却停住了,原本就低压的眉眼更为紧锁。

  小跑着跟在他身后的高泽阳差点撞在他背上,张嘴欲骂,“傅知越你丫……姜医生?!”

  视线尽头,靠近驻唱台的那一圈吧台,面前几个空酒杯,还懒散着招来酒保准备再点一杯的人,不是姜修远又是谁?!

  “姜医生!”高泽阳越过傅知越,双手伸直了朝姜修远走过去,给了姜修远一个用力的拥抱,“还真是巧,在这也能遇见姜医生。前段时间我母亲住院还多亏了您的照顾。”

  姜修远微笑,“应该的,您今天怎么也在这?您这个身份……”

  姜修远左右望了望。

  “哎呀没事,没出任务,”高泽阳傻乎乎地笑,勾住了姜修远的肩膀,“就是陪我们上学时候寝室里最小的小幺出来借酒消愁来了。快,傅知越,这位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脾气很好很有耐心的姜医生,姜修远。”

  “姜医生,这是我们寝室最小的,现在也是最有成就的,天恒律师事务所的首席律师,傅知越。”

  “……”

  “……”

  姜修远转头,见傅知越从一片暗影中步出。

  傅知越伸出手,似笑非笑,“姜医生,真是……幸、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