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楚淮浑身的血液都像被冻住了。

  擦手的动作缓了下来,温楚淮靠在流理台上,面前的傅知越如此陌生。

  “你替沈忆秋,向我要医疗纠纷的案源?”

  “也不算是要吧,反正那些案子总得有人做,忆秋和我一个学校毕业的,能力不比别人差,主要是缺少机会。”傅知越似乎也不习惯自己这样低三下四,说着说着又不耐烦起来,“你就说你愿不愿意给就完了。”

  是,这么拽天拽地的,才是傅知越。

  温楚淮年长他三岁,傅知越所有的叛逆期,温楚淮都经历过。

  温楚淮保护着傅知越的骄傲,最难的时候温楚淮陪着笑脸给人敬酒,给傅知越拉案源,也没让傅知越伏低做小过。

  以至于傅知越如今功成名就,还不知道挫折是什么滋味。

  “你和沈忆秋,是什么关系?”

  “什么什么关系?”傅知越靠在另一边的墙上,皱眉瞪着温楚淮,“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

  温楚淮重复了一遍这个问题,自己也觉得可笑,扔了手上的废纸就准备走。

  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被傅知越扯住手臂,掼在墙上,肩胛撞的一声闷响。

  “温楚淮你到底想说什么?案源你到底给不给?”

  “傅知越,”温楚淮淡淡的,“案源能不能拿到,各凭本事,你既然说他能力强,那就让他自己去争取。”

  “温楚淮,你非要为难他是吗?你是科室主任,还是博导,以后院长的职务都是你的,这不过就是你一句话的事,你怎么就不能帮帮他?!”傅知越厉声道,“再说现在这个社会,有能力就一定管用?当初我参加了多少场酒局你不是不知道,你现在说凭能力争取?!你不就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

  傅知越可能是口不择言,也可能是涉及到沈忆秋,他终究是有些慌了。

  提到自己的过去,好像忘了那些酒局消耗的都是温楚淮的身体。

  “好,你既然这么问了,我也就直白的告诉你。”温楚淮道,“我没有理由为了不相干也不熟悉的人说这一句话。那些酒局既然是你一场一场参加的,那他也一样。”

  温楚淮的声音不大,中气也不足,但傅知越知道,温楚淮一旦打定了主意,就不会更改了。

  傅知越盯了他一会,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咧嘴一笑,“好,温医生,您记着,是您让他自己去争取的。”

  “……”

  “还有,您虽然不熟悉他,但您放心,他绝对不和您一样,是个忘恩负义的叛徒。”

  说完傅知越冷冷地甩开了温楚淮的手,大步朝外走去,背影也是冷漠寡情的。

  温楚淮撑住了身后的墙壁,上面的瓷砖是冰凉光滑的,他借着掌心的那一点摩擦力才算没倒下去。

  回到包厢,温楚淮和傅知越都好像刚才的不愉快没有发生过。

  可温楚淮知道这都是表象。

  沈忆秋开始给温楚淮敬酒,一杯接着一杯,软磨硬泡着,再配合着傅知越的煽动和风凉话,一瓶刚开的白酒很快就见了底。

  后来连陈老师也看不下去了,“那个,小沈啊,别喝了,多吃点菜。”

  傅知越举杯跟陈老师碰了一下,打断了陈老师的阻挠,“没事,温医生酒量大着呢,就小沈这一星半点,人家温医生根本不放在眼里。”

  他说完又似笑非笑地对沈忆秋嘱咐,却是对温楚淮挑衅,“有些机会,忆秋,你得自己学会争取,你说是吧?温医生?”

  “傅律师说得对,”沈忆秋的眼睛亮亮的,带着明晃晃地挑衅,又举杯敬到温楚淮面前,“温医生,再敬您一杯,希望以后能有机会跟您合作。”

  傅知越对温楚淮的性子摸的一清二楚。

  哪怕温楚淮喝不下,不能喝,要是对方是好意敬的酒,温楚淮解释解释自己的身体状况,能推也就推了。

  但要是别人存了心灌他,想看他出丑,温楚淮哪怕是喝的胃出血,也绝对不可能让对面一步,非得一次把对方喝服了不行。

  所以温楚淮对上沈忆秋扬起的眉眼,轻佻的笑容,什么也没说,一杯酒和沈忆秋的酒杯碰在一起,一仰头一杯酒又入了喉。

  到后来沈忆秋都撑不下去了,含着两泡眼泪,委屈兮兮地低着头,从上瞳线后面望着傅知越,扯了扯傅知越的袖口,扯着扯着就偎在了傅知越身上,柔弱道:“傅律师,我好像有点醉了……”

  “不怕,”傅知越大手揽住了沈忆秋的肩头,“待会我送你回家。”

  “嗯……”沈忆秋甜甜地笑了,众目睽睽之下在傅知越耳垂上吧唧了一口,“我就知道,傅律师对我最好了……”

  那响亮的一口,把旁边的陈老师惊了一跳。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一吻的威力,这场宴席很快结束了,年过半百的陈老师落荒而逃。

  傅知越履行了他的诺言,找了个代驾,自己和沈忆秋坐在后座,送沈忆秋回家。

  汽车尾气喷在温楚淮脸上,车灯消失在街角的那一刻,温楚淮终于捂住了胃,另一只手颤抖着撑在酒店大门两旁的花坛边上,连指尖的血色也褪了个干净。

  “先生……先生?”

  耳边响起一个声音,温楚淮喘了一口气,强撑着站起来,才看清是酒店门口迎宾的侍者。

  “先生,您的脸色不是太好,需不需要帮您叫救护车?”

  “不用了,谢谢。”温楚淮拒绝了。

  真要让自己的同事知道自己喝酒喝进了医院,他以后的脸面还往哪搁?

  但考虑到自己在这里确实耽误人家做生意,温楚淮道完了谢,撑着往回家的方向走了几步。

  到了十几米外的广场,热闹非凡,温楚淮才总算找了个不起眼的边角坐下。想着到底是年纪大了,身体器官也不抗造了,换成五年前,傅知越刚毕业的时候,十个沈忆秋未必是他的对手。

  傅知越……

  温楚淮胡思乱想间扬起的唇角放了下来。

  才发现过去的十几年,他和傅知越的羁绊太深,如今想什么,都好像带着点傅知越的影子。

  “温、温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