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竟有些惊喜,时与没告诉他今天会回来,他快步走了过去:“剧组的事情都忙完了?”
他刚坐到时与身边,就看见时与把手中正在翻看的文件合上递到他面前:“看看吧。”
萧竟接过文件的时候看了时与一眼,今晚时与的情绪有些不太对。他只当是自己想多了,萧竟低头翻看手上的文件,只一眼,他便呆住了。
这是一份解除协议结婚的合同。
萧竟脑子嗡的一下就响了起来,他慢半拍地眨了眨眼,才再次看向合同上的文字,可他的视线怎么也聚焦不起来,白纸黑字变得模糊一片,他什么都看不清楚。
他听见时与用一贯冰冷但对他来说陌生的声音问道:“萧竟,你当初为什么会答应协议结婚?”
萧竟有些茫然,时与怎么突然又想起来这个问题来了,他张了张口,想要说出的话被堵在嗓子里,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熟悉又陌生的窒息感再次袭来,萧竟面色苍白,如一张白纸,脆弱又让人心疼。
时与能看到萧竟紧咬着的下唇,交叠着放在身前的双手不自觉地紧握着,手背上鼓起道道青筋。
“什么时候和我写的角色通感的?”
窒息感遽然消退,萧竟重重地喘了一口气,他难以置信地看向时与,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话。
时与换了个说法,又说道:“和我写的角色通感,这件事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你,”萧竟回过神的第一反应是隐瞒这件事情,他垂下眼眸,纤长的睫毛轻颤,努力地掩饰着自己的惊讶:“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萧竟。”时与语调平和地喊了他一声:“我会想办法解决这件事情。”
“你把这份合同签了吧,过两天我们去民政局把婚离了。”
时与话音一落,就从沙发发站了起来,他偏头看了眼坐着没动的萧竟,冷淡地说道:
“通感的事情我会想办法的,合同你尽快签好吧。”
萧竟不知道自己在沙发上坐了多长时间,低头的时候才发现纸张的页角都被他搓得卷了边。
他揉了揉干涩的眼睛,视线在客厅转了一圈,没有看到时与的身影。
主卧的房门紧紧地关着,只有一线光亮落在地板上,萧竟只瞥了一眼,便回了自己房间。
房间的地上铺了很厚的地毯,质感柔软,萧竟随手把合同扔到了床上,自己靠着床沿坐在了厚实绵软的地毯上。
今晚的夜色格外好,夜空中的一轮圆月正对着窗户,银色的光辉透过窗户洒在抱膝而坐的萧竟身上。
他现在根本无暇顾及时与是怎么发现痛感相连这件事情的,萧竟满脑子都是被他随手扔在床上的那份合同。
萧竟不想签这份合同。
明明还有半年协议才到期。
可是……半年之后,他还是要签的。
这是他们当初约定好的。
窗外的圆月不知疲倦地映照着茫茫夜色。房间里安静一片,萧竟后知后觉地发现有人正在往房间里走。
因为长久地保持着一个姿势,萧竟的脖子有些僵硬,他抬头的时候后脖颈上一阵酸麻。
再低头时,他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双鞋子,往上看,时与也正低着头看着他。
萧竟眨了眨泛酸的眼睛,借着清透的月光,和时与对视着,彼此长久地看着对方,一同沉默着。
许久,萧竟才看见时与弯腰拿起来被他扔在床上的合同,时与漫不经心地翻到最后一页,借着月光看了看合同,问萧竟:“怎么还没签?”
“协议,”萧竟嗓子有些干涩,他清了清嗓子才说道:“协议还有半年。”
时与把合同扔回床上,蹲下身,和萧竟面对面,他看着萧竟的眼睛:“现在不想签?”
萧竟被时与直视着,他陡然有些心慌,偏开了视线,声音很轻地说道:“不想。”
时与突然伸出手,捏着萧竟的下巴强迫他看向自己:“半年后就想签了?”
萧竟对时与这带着强制意味的动作感到意外,时与在他面前从来都是一副温柔耐心的姿态,从不会这样对他。
今天的时与让他感到陌生。
“回答我。”时与轻慢地说道,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萧竟的脸上。
萧竟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甚至都没有想明白为什么他现在不想签这份合同。
时与手指上的力道减轻了些,他看着萧竟脸上茫然的表情,很轻地叹了一口气:“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不想签这份合同?”
为什么?
萧竟还是看着时与,答非所问地说道:“我今天回这边是因为我想见你。”
时与没有表露出任何情绪,顺着他的话问道:“为什么想见我?”
这好像又涉及到萧竟的盲区。
他为什么想见时与?
“那我换个问法,”时与拇指指腹轻轻地摩挲着萧竟地下巴,那里因为他刚才手上的力道,有一片小小的红痕。
萧竟觉得有些痒,想要偏头躲开,时与钳制着他,不让他动。
萧竟问时与:“问什么?”
时与深深地看着萧竟,语气很轻又有些迟疑,他问萧竟:“那你喜欢我吗?”
萧竟似乎没有听懂这句话的意思,他眉心蹙了下,他不知道时与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
“萧竟,你真的一点都没喜欢过我吗?”时与松开了萧竟的下巴,没等萧竟回答,他站起了身,抬脚准备离开,好似他不想听到萧竟的回答。
萧竟看着时与要离开,心跳陡然漏了一拍,他突然伸手拉住了时与的手。
“时与。”
时与顿住脚步,手指很轻地勾了一下触在自己掌心的温热肌肤,似乎是在确认萧竟真的拉住了自己的手。
“时与,”萧竟仰着头,他只能看到时与的侧脸:“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喜欢你,我只是,我只是不想签这份合同。”
两人又回到了原来的问题。
时与挣开了萧竟的手,转身看着萧竟:“为什么不想签这份合同?”
今晚的时与不似往常,可又和往常没什么两样。他对着萧竟,依旧有无限的耐心。
因为如果签了这份合同,他和时与就没有再联系的必要了,两人就得分开了,这不是萧竟想看见的。
“因为,”萧竟的手因为惯性垂落下去,掌心空空的,他闷闷地说道:“我不想和你分开。”
“为什么不想跟我分开?”时与循循善诱。
“因为……我喜欢你。”萧竟不确定,他不知道自己不想离开时与是不是喜欢他。
时与说:“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刚才萧竟只是试探着说的,现在再让他这么说,却有点不好意思。
萧竟面色发红,偏开视线不去看时与,红红的耳垂暴露在时与的视线之中。
时与再次蹲下去,依旧是面对着萧竟,这一次他没有再触碰萧竟,只是看着他,再次问他:“你知道你刚才说了什么吗?”
萧竟瞥了萧竟一眼,又飞快地收回视线,很轻地点了下头:“知道。”
他又听见时与问:“你怎么确定你是喜欢我?不是别的感情?”
“我今晚很想见你,我看见你在客厅的时候我很开心。我不想和你分开……一想到将来会和你分开,我,我有点难过。”
萧竟说完,才看向时与:“这算是喜欢吗?”
时与在萧竟的目光中点点头,嗓音滞涩:“算。”
房间里的灯一直没有开,视线有些昏暗,但两人离得有些近,萧竟知道时与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身上,他坐着没动,视线飘忽不定。从时与的眼眸到带着轻粉的薄唇,向下,他看见时与上下滚动的喉结。
蓦地,萧竟想起来他和时与视频那次。
那天,他从手机镜头里,只能看见时与下颌线清晰流畅,白皙修长的脖颈间缀着凸出的喉结。
时与身子前倾,慢慢地靠近萧竟,看着他的眼睛:“你在看什么?”
萧竟倏然收回视线,手撑着地要站起来,但因为坐的时间太长了,双腿发麻,身形趔趄一下,被时与眼疾手快地扶住了。
他被时与扶着坐到床边,看见时与转身的时候连忙伸手拽住了他:“你干什么?”
“我去开灯。”
“噢。”
萧竟尴尬地松开了时与的手。
白炽灯亮起,萧竟手背抵着眼睛挡了一下,慢慢地适应了明亮的光线。
余光里,他看见时与再次站到了他面前,紧接着他感受到柔软的床垫微微下陷,萧竟知道是时与坐到了他身边。
“小小,看着我。”
萧竟心脏猛烈地跳动起来,他从未想过这个只有他爸爸妈妈喊过的称呼会被时与喊出来。
他僵硬地转动脖子,去看身边的时与。
“小小,把这份合同签了。”时与手里拿着的自然是那份解约合同。
“为什么?!”萧竟有些激动,他刚才明明都说过喜欢时与了,为什么还要签这份合同?
“这是解除协议结婚的合同,”时与按着萧竟的肩膀,解释道:“签完之后,我们之间就不是协议结婚了,而是真正的夫夫了。”
真正的夫夫。
这句话好像有魔力一般吸引着萧竟,他没有思考这句话里蕴藏着什么样的含义,他接过时与递过来的笔,在最后一页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好了——”萧竟递给时与的笔没有人接,他的手悬在半空,一动不敢动。
时与温热的唇贴在萧竟的唇上,他睁着眼睛,能从时与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