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无命执拗地问:“是谁?叫什么名字?”

  ……他的样子看起来像是要把那个男人拖出来活生生片成烤鸭。

  罗敷忍不住有点同情自己的前男友……嗯?她的前男友叫什么名字来着?

  罗敷愣住了。

  迷迷蒙蒙的记忆中,这个“前男友”不仅没有名字,甚至连脸都没有,他们之间应该是有一些回忆的吧?比如说是如何在一起的,如何分开的……可是没有,在这一刻,她什么也想不起来,提到这三个字的时候,她的心里连一丁点的情绪波动都没有,就好像……

  就好像……这个“前男友”的出现,仅仅是因为她想要解释自己独居的家中为什么会常备男式家居服一样。

  闪电骤然炸响,在一瞬间把室内照的雪亮。

  在这个瞬间,所有的一切都荒谬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地步,令人止不住地要发笑,好似一个蹩脚的写作者,拆了东墙补西墙,努力想要解释一切,故事却又太单薄,到处都是令人没有实感的巧合,轻轻一戳,就能看破。

  罗敷呆呆地坐在原地。

  冥冥之中,她意识到自己的大脑好像被什么东西给糊住了一样,她一直以来都在忽略,自己身上的那三道伤疤显然是被武器所伤,为什么她从来只是困惑,却没坚持去寻找这是为什么呢?

  这场雨已经下了好久好久了,台风怎么会持续的这样久?这么大的降雨量,外头居然没有内涝,这不是也很奇怪么?

  还有前男友,她真的有过前男友?

  荆无命和阿飞又都是谁?在这个故事里,即便她不认识这两个人,也应该听过这两个名字……他们似乎是出自于一个家喻户晓的故事,她知道的、她明明知道的,可是这个世界却全然没有与他们相关的任何故事?

  还有,她应该饿的。

  早上吃过早饭,她就睡了,现在已经是半夜,还这么折腾了一遭,但是她的腹内却被全然没有一丁点的饥饿感,好似她只是一个漂浮在空中的意识。

  罗敷痛苦地呜咽了一声,有点呆呆地瞧着他,听见了他的声音,可是他的声音却很远,像是隔了一层什么一样,罗敷听见他焦急地说:“你是不是想起来了?罗敷罗敷……”

  可是!可是!

  可是她就是一个现代人呀!

  她在广告公司上班,她有爱她的爸爸妈妈和妹妹,她过得很快乐、无忧无虑……罗敷有种强烈的预感,当这层窗户纸被捅破之后,所有的一切都会消失,家庭和亲情、工作与事业……

  罗敷怔怔地躺着,好像一个因为信息过载而坏掉的人工智能一样,荆无命盯着她,她这幅一动不动的样子显然吓到了他,他先是试着摇醒她、然后试着啃她一口、最后扑上来就把她从被子里往出刨。

  罗敷若有所思地问他:“可是……假如我不想醒呢?”

  荆无命的动作僵住了。

  他慢慢、慢慢地抬头,动作中有一种奇异的阻塞感,好似他的脖子是机械与齿轮的连接一样。

  他有点无法理解,困惑地问:“……什么?”

  罗敷干涩地说:“我本来就是……属于这里的,只是我回不去了。”

  只是她回不去了,才会偶尔陷入这样的美梦之中,不想醒来。

  又是一道闪电在屋外闪过,将屋内照的亮如白昼。

  荆无命不动。

  他好像死掉一样,像是一具尸体,就这么呆呆地跪坐着,努力地去理解着她话中的意思。

  半晌,他忽然一言不发地凑过来了,他阴沉地把自己塞进了罗敷的被子里,罗敷阴暗地躺着,他也阴暗地躺着,两个人像是什么心情很不好的小动物一样,阴暗地贴贴在一起。

  罗敷:“……”

  荆无命:“……”

  罗敷:“…………”

  荆无命:“…………”

  罗敷终于忍不住了,问:“……你怎么想?”

  荆无命阴沉地回答:“一起死!”

  罗敷惊了:“……啊?!”

  荆无命隐在黑暗里。

  他紧紧地盯着罗敷,他的身形隐在黑暗里,好似从来就不曾出现在阳光之下,他是影子……一只影子,他需要一个“本我”。

  上官金虹把白纸一样的他给扭曲成了这个样子,他这辈子做的最刺激的时候,也只不过是在自己选定的新主人面前杀了前主人,又把前主人的血都抹在了新主人的身上欣赏一番,一次玩弄了两个主人,如是而已。

  他的声音带着扭曲的平静,道:“你不想醒,我们就一起睡。”

  一起就这么互相依偎着慢慢死去,他根本就不在乎。

  罗敷怔住了。

  她怔住的时候,荆无命已经从后面抱住了她,他似乎突然又变得很兴奋,好似达成了什么了不得的报复手段一样。他的心脏砰砰砰的狂跳,罗敷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抚上他的后脖颈,他无法控制地眯起了眼睛,如果他生着一对猫耳朵的话,现在一定兴奋得一抖一抖的。

  他就是这个样子的。

  她的少爷……就是这个样子的,他是个奇怪的人,明明他们都在一起这么久了,他还是有的时候会做出一些她无法理解的奇怪举动。

  比如莫名其妙地冲进芙蓉香榭里,要把她从被子里刨出来……啊,那似乎是因为阿飞在外头。

  ……阿飞那时候一定很想臭骂他一顿。

  荆无命……她的少爷……

  罗敷回过了身,有点惊奇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