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会坐在院中的桂花树下、坐在宝相蔷薇花障从中,用花露精油慢慢地揉搓进她漆黑海浪般的长发中,然后靠在他身上,就在秋千上晾头发,那丝丝缕缕、被她体温蒸得那样温热的香气就会钻到他的鼻子里去……

  荆无命生气地想:明明是罗园更好!明明是我帮你绞头发更好……

  可是,吹风机……

  吹风机是真的很方便……

  荆无命眼神不善地盯着吹风机,甚至连罗敷都有一种憋闷、难受、喘不上气来的

  感觉…

  怎么搞得像是吹风机把他老婆抢走了一样?

  罗敷相当幽默的这样想到。

  荆无命几乎是气呼呼地吹完了头发ü,这吹风机吹起来越舒服、越方便快捷,他的眼神就越阴沉、越不善,到了最后,简直好像具象化出了黑漆漆的杀气触手。

  罗敷:“…………”

  罗敷幽默不下去了,这触手狂魔乱舞的感觉让整个卫生间都变得……嗯,很挤?她先出去了,告辞!

  罗敷悄咪咪地远离了奇形怪状的荆无命,走到卫生间外面,才喊了一句:“待会儿换上新衣服啊。”

  荆无命也不知道听到了没有。

  罗敷回到客厅,本来打算去收拾一下家里,沙发上还挂着她的几件衣裳,都是穿了一两次的,桌上还有医药箱没收……不对,这家伙刚才自己把自己淋湿成了落汤狗,胳膊上刚刚系好的绷带全湿掉了,医药箱还不能收。

  罗敷手上提着医药箱,生气地骂道:“可恶的古代人!”

  少见多怪!哼!

  荆无命冷冷道:“古代人是我么?”

  罗敷:“!”

  他这个人走路怎么一点声音都不会发出来!

  冷不丁地有个人在她背后说话,罗敷的辫子都要吓飞了,手上的医药箱也飞了出去,一只苍白修长的手忽然伸出来,稳稳地接住了医药箱,罗敷下意识地要转身,荆无命伸出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辫子?

  罗敷:“…………”

  荆无命:“…………”

  罗敷:“………………”

  荆无命:“………………”

  罗敷板着脸:“放手。”

  荆无命酷烈地说:“不。”

  罗敷立刻瞪起了眼睛,抬高了声音:“……你说什么?”

  荆无命:“…………”

  荆无命不情不愿地放开了罗敷盈了他满把的大辫子。

  罗敷转身,瞧着荆无命。

  他已经换上了罗敷让他换的衣裳──黑色T恤愈发显出了他手臂苍白的颜色与新鲜伤口的殷红。

  他皮肤苍白,有一种就不见阳光的阴沉和湿冷气质,但是任何一个人瞧见他,都绝不会把他与“病态”两个字扯上关系。

  罗敷怔了怔。

  家居服的料子又柔软又轻薄,又因为尺码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小,所以紧紧地裹在他身上,只露出了苍白的脖颈与手臂。然而,比起露出的皮肤,被衣料紧紧包裹的部分却更多了点诚实的放荡之感……他胸膛的起伏、肌肉的紧绷与劲腰的线条,很是让人产生欲盖弥彰的错觉。

  罗敷心说:膂力过人啊……他一定很好睡……

  荆无命瞧见她若有所思的眼神,低下头、顺着她的目光去看他被盯住的侧腰,一动不动,脸上露出了冷笑。

  罗敷:“咳咳,手上的伤要重新包一下么?”

  荆无命说:“你会帮我么?”

  罗敷:“嗯?”

  荆无命慢吞吞地抬眸盯着她,慢慢地说:“你摸摸我……的伤口。”

  罗敷:“…………”

  罗敷:“………………”

  罗敷气呼呼地一把推开了荆无命,直接走掉了,一边回屋、一边冲他喊:“自己换!”

  荆无命:“…………”

  荆无命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见她“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然后,门锁发出了清晰的“嗒咔”一声。

  ──她把门反锁了。

  过了好一阵子,他才慢慢地坐下来,一动不动,好似一座亘古不变的石像。那双死灰色的眸子瞳孔渐渐扩散,好似变成了一片迷迷蒙蒙、充满潮湿与阴冷的夜雾,在雾气中,却又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存在,不断的蠕动、匍匐,死死地纠缠着她,像是随时要将她拖进泥潭、从皮肉舔到骨头一样。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罗敷隔着门,躺在她自己的小床上,怀里抱着她的方块菠萝小抱枕,腿却紧紧地交叠。她有点失神地盯着门板看,心里很清楚……门板的外面,那个人也在看她……在透过门板看她、恶狠狠地窥视她。

  罗敷的身子忍不住又打了个颤,冷一阵热一阵,像是淋了一场雨在发烧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