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无命漠然地道:“嗯。”

  走之前,姐姐似乎看出了他有点不对劲,所以才赶他出去干活儿,顺便春天到了,去外头踏青散心。

  但是他的病怎么可能因为一次散心就好?不仅如此,他出门之后,每一天都想她,他回来之后,只

  是闻着她头发上的香气,整个人就已兴奋得要命。

  罗敷“咻”的一下转过身来,撑着头侧卧着瞧他。

  少年长大了。

  罗敷遇到他的时候,他还很矮小。一来,他才刚刚到了身体要抽条的年纪;二来呢,那时他还营养不了,像一只瘦瘦柴柴的小动物,想活下去就很不容易了,根本没有多余的营养来长高。

  现在不一样了,他已经长得比罗敷还要高出大半个头了,精悍,强壮,身躯稳如磐石。

  罗敷扭过头来的时候,他还在盯着她的嘴唇看。

  罗敷:…………”

  罗敷咬了咬嘴唇。

  荆无命的目光慢腾腾地挪开,继续帮她擦头发。

  罗敷道:“这一次有没有受伤?”

  荆无命停顿了一下,慢慢说:“没有。”

  罗敷哼笑了一声,道:“那就好……你一回来就去洗澡,我还以为你又伤到自己了呢。”

  荆无命的睫毛颤抖了一下,又说:“不会。”

  罗敷扬眉瞧他。

  她养大的小猫好像也并没有健康到哪里去,他好像注定就会生长成这个样子的,不过,比起原本世界线中那个完全没有人格的可怜人,现在,他已算是好得多了,是吧?

  罗敷顺手挠了挠他的下巴,就像他小的时候一样。

  荆无命微微抬了抬下巴,凑近了她一点,眼睛不受控制的眯起来,又露出了那种仿佛要“呼噜呼噜”的表情。

  罗敷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笑容,道:“晚上跟我出去吃?我也好久没出门啦。”

  荆无命点了点头,道:“好。”

  罗敷道:“那你先出去吧,我要换衣服了。”

  荆无命:“…………”

  荆无命不情不愿,慢慢地站起来出了门,就坐在正屋门口的回廊上,背对着门,耳朵却好似偷偷地竖了起来,连一丁点她的声音都不想放过去。他听见了衣物摩擦的窸窣声,瞳孔微缩,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儿,她抬脚走出了门,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走吧,去吃你喜欢的青团子。”

  荆无命盯着她,默不作声,若有所思。

  罗敷:“…………”

  罗敷踮起脚尖,拍了拍抽象小猫的脑袋,道:“快走!”

  荆无命晃了晃脑袋,走在她的身后。

  然后,罗敷就感到……他的目光一直死死盯在她露出来的后脖颈上看,眼睛连一眨都不眨。

  罗敷:“…………”

  罗敷有点受不了了,道:“你走我旁边。”

  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的年轻人又晃了晃脑袋,稍微加快了一点步伐,走到了她的旁边。

  二人并肩而行,去了姑苏城中罗敷最喜欢的一间酒楼“鼎福居”。

  春日姑苏物产丰富,油菜花谢落之前,是吃红烧塘鳢的好季节,每年到了这个时候,罗敷雷打不动的来鼎福居,鼎福居的老板对她已很熟悉了,她人还

  未到,铃铛声就已被清风送来。

  鼎福居的掌柜的笑道:哟!罗大姑娘来啦,少爷也来了。”

  罗敷笑道:“今日有没有好塘鳢吃?”

  掌柜的道:“瞧您说的,早知罗大姑娘要来,塘鳢就是没有呀,也得有的。您什么时候来,咱们就什么时候有。”

  罗敷道:“那青团子呢?”

  掌柜的道:“少爷喜欢,当然也有咯。”

  这掌柜的又感叹道:“奥哟!少爷已经长这么大啦,姑娘第一次带他来咱们家的时候,真是瘦瘦小小,跟只小猫崽似得,日子过的可真快呀。”

  罗敷笑道:“可不是嘛!”

  寒暄完毕,她拉着荆无命愉快地进了包厢。

  荆无命却不怎么愉快。

  又是这样……这种对小辈说话的语气,只要一回到姑苏来,就总是有人在不断地提醒着他,他在她面前是弟弟,不是男人。

  好吧,不回到姑苏来,也总有人踩他的痛脚,比如昨天那个老虔婆……

  他有点阴沉沉的,吃了自己喜欢的青团子,也没有变得更开心起来。

  长大就是这样,小时候他的快乐很容易,抱着姐姐的胳膊不放手,玩她坠着铃铛的发带就能玩一整天,开开心心的,现在却不行了,因为他想要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