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金石相击声发出,七星剑挥空了。

  二人身形交错,各自站定。

  石鹄忽然惊叫出声。

  他是石雁的八师弟,是武当年轻一辈口中的八师叔,他的年纪也四十好几l了,原本是很稳重的人,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惊叫呢?

  ——因为木道人的手在微微发抖。

  一道长长的血痕,已自他的手臂内侧一路划到了大臂,鲜血将他的道袍染成了褐色,黏答答地沾在手臂内侧。

  ——木道人的七星剑与罗敷手中细剑即将碰撞时,她忽然矮身下去,与他交错开来,而在交错的那一瞬间,木道人挥起的手臂会留下一个非常小的空门。

  罗敷向前,却反手将细剑向后撩去,一剑戮在了他的手臂内侧!

  大臂内侧会在比武的时候被戮开,这是极其罕见的情况,一百次里面,也大约只有一次。

  ——这一次还一定是荆无命这个变态使出来的。

  剑在罗敷手上抖一抖,薄薄的剑身就发出了颤动的声音,血珠自剑身上落下,没入了春日的草地中不见了。

  她瞧了瞧自己手中的剑,脸上露出了十分新鲜的表情,扭头对荆无命笑道:“你瞧,我模仿你的这一招,做得好不好?”

  荆无命的眼睛亮得可怕!

  他正死死地盯着罗敷握着他剑的那只手,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的喉结突然滚动了一下,他一句话也没有说,但在场的所有人都能瞧出,他已经被一种不可名状的奇异兴奋给激活了。

  或许,他是在兴奋着,原来自己每一次杀人,她都有好好地欣赏完全程,把他的每一个动作都细心记住了。

  罗敷见他整个人一副春情勃发的样子,脸上就露出了不高兴的表情来,鼻子里发出一声轻轻地“哼”,扭过头去,不理他了。

  木道人的脸色却已灰败,甚至显现出了一种衰老的死气!

  他的手腕在发抖!尖锐的刺痛,已顺着那条手臂直透心底,令他终于感觉到一种极其可怕的冰冷。

  他的血液都似乎已冰冷了。

  严格意义上来说,他受的伤并不重,他还可以继续战斗。

  可是……木道人忽然失去了继续战斗的勇气,他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种无法形容的悲哀与痛苦……

  罗敷是用鞭的,她的鞭法奇佳无比,这一点,在去年五月,薛家庄入口的山道处,木道人就已瞧过了。

  然而今年……仅仅过了一年,只一年的时间,她的进步居然如此的神速!她用的甚至是自己不熟悉的武器和不熟悉的招式,而他……五十年习武,五十年的内力,一招败落。

  木道人的眼睛里,忽然露出了深深地恐惧之色。

  他并不是在恐惧罗敷,而是在恐

  惧自己,恐惧失去了斗志的自己。

  石鹤与掌门之位失之交臂后,他就陷入过这样完全没有希望的境地之中过。

  他因为娶妻生子之事,与掌门之位无缘,自此以后,就把全部的希望都放在了石鹤的身上,但石鹤却犯下了与他一样的错误,自此之后,他完全绝望,痛恨武当,更痛恨玩弄自己的命运。

  所以,他走上了歧路,用二十七年的时间,不仅要完成对武当的复仇,更要完成对命运的复仇。

  现在……他却发现,命运是如此的磅礴,如此地不容挑战,他又一次要失败了,而这一次,他甚至已绝望到没有法子去再次燃烧起斗志了。

  他害怕……害怕自己在这里失败后,再也无法东山再起,像一条老狗一样,只能躲在暗处舔舐伤口,只能一天天的衰老,无望地死去——

  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苦练武功,究竟是为了什么?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他已输了,输给了这个比自己足足小四十多岁的年轻女孩,继续打下去已没有意义了。

  木道人缓缓回身,脸色灰败,无言地看着罗敷。

  罗敷右手握着剑,左手轻轻磨挲细剑的吞口,好似在抚摸自己的情人,荆无命盯着她手上的动作,瞳孔已渐渐地缩起。

  罗敷拖长声音,好整以暇地道:“木道人,好端端的,动什么手啊?”

  木道人仍然无言。

  他的目光又落在了叶雪的身上。

  他的……女儿。

  他的女儿仍然昏迷着,她以为她的父亲死了,她穿上白麻衣为她的父亲哀悼,又以坚定的心智一路来到武当山上,要杀死自己的仇人!

  叶雪被那个叫九丈萧的男人用剑抵住了咽喉。

  九丈萧冷冷地瞧着木道人,脸上连一点表情都没有。

  木道人的剑,的确快过这世上的绝大多数人,他如果想要杀九丈萧,那么九丈萧绝不可能活着,不过,在此之前,叶雪就会先被九丈萧杀死。

  木道人对天怒吼道:“不!我不认输!我绝不认输!”

  七星剑如流星一般朝罗敷坠去,罗敷目光一凛,以细剑迎击!

  但这一剑,居然不是刺向罗敷的,罗敷一剑戮中木道人腰侧时,木道人竟完全无视了这剧痛,也完全无视了自己的背部即将受敌的不利局面,整个人继续朝前掠去,身形快出残影。

  罗敷反应飞快,一掌击出,掌势绵绵,却好似只是掠到了木道人,没造成丝毫的伤害。

  木道人已在一瞬掠出了十丈远,手如鹰爪,拿住了……陆小凤的腕脉?

  他真的拿住了陆小凤的腕脉!陆小凤的双手都隐在袖子里,谁都瞧不见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