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反应极快,一脚踢翻了面前的桌子,只听“夺夺夺”数十声,如狂风暴雨一般打来,须臾间,碎木就与桌子撞在一起,深深嵌入桌板,有几枚甚至还直接穿透了厚重桌板!

  此刻,白天羽能瞧见桌板上的孔洞在透光……他的头发上飘了几点碎木屑,看起来像是刚在地上滚了一圈似得,狼狈非常。

  他的脸色已然发生了变化。

  以木打木,这桌板的木材还是极稠密,极厚重的,碎木能刺透这样厚重的木板……无疑说明此人的功夫已达到了“摘叶飞花,皆可杀人”的高深境界。

  桌板在空中转了一圈,“砰——”的一声落地,令白天羽的视线再无阻碍。

  白天羽寒着脸朝门口看去,去瞧那不速之客的真身。

  月影溶溶,化作一层薄而软的轻纱,云雾般缭绕在她身上,那翠色衣袖上以金线绣着凤尾纹样,在潮湿的月影中融化了,模糊成了一团极旎绮的影子。

  她浑身都被月光淹透了,遍体通明,那张艳丽到极富攻击性的美人面,却愈发的鲜明,充满了沉沉地压迫感。两点幽绿的翡翠缀在她的额发上,除此之外,她的头上再无装饰,只有一条蓬松乌黑的辫子垂在身前,被一只白生生的手给捏住了,指甲上

  猩红的艳光,好似也可以刺伤人。

  罗敷!

  是她!

  白天羽的面色由青转红,再由红转黑,黑得和锅底一样。

  见到美人,本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见到自己已经不想要却还要纠纠缠缠的美人,就毫无疑问是件令人厌烦的事情了。

  但这世上最让人牙疼的,莫过于碰见了自己曾经搭讪过,又不留情面拒绝过他的美人——这美人的武功还比他高很多,曾经给了他一脚,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他从二楼直接踹到了一楼!

  这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不美好的回忆”了,这完全就是一种耻辱。

  但这又有什么办法呢?人,是他自己要去搭讪的,人家不假辞色,他也并不愿意退却,依旧说个不停,做出势在必得的样子来。最后二人打将起来,技不如人,又能怎样?难道还要在背后暗搓搓地报复回去么?

  白天羽虽然是个滥情的混蛋,是个眼高于顶的讨厌鬼,但这样的事情却是做不来的。

  那件事结束之后,白天羽闭口不提,一人一马,去塞外散心了几个月,希望塞外阔朗的风景可以令他的心境也开朗一些。

  开没开朗不知道,他倒是又在塞外遇到了丁家庄的白云仙子丁白云,有了一段孽缘。

  现在,他已完全把丁白云给忘记了,他已有了新欢,新欢还是西方魔教中人。

  他忘记了丁白云,却不知道,这段孽缘会在不远的将来要了他的命!

  此时此刻,他只是寒着脸,瞧着罗敷。

  罗敷的神色却是淡淡的,丝毫看不出半点找事的模样。

  她若无其事地抬脚进来,目光四面一扫,环顾一周,下巴一抬,淡淡道:“我吃饭的地方,不能有歌伎舞伎,现在全都给我离开!”

  春晓早已吓得瑟瑟发抖,睁大了她美丽的眼睛——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面。

  春晓,就是白天羽怀里的那个女孩子。

  白天羽将春晓放开,冷冷道:“罗姑娘的架子还真是大得很,管天管地,管到神刀堂要不要召伎上。”

  罗敷负着双手,似笑非笑道:“你叫我什么?”

  白天羽的一张俊脸上全无表情,一动不动地瞧着罗敷走进门来;一旁的白天勇皱起了眉,露出了很不悦的神情;马空群却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

  白天羽道:“姑娘这是要摆郡主的架子?”

  罗敷道:“公主。”

  白天羽一愣。

  罗敷淡淡道:“我已受封华阳公主,你不知道?”

  白天羽闭上了嘴,一言不发。

  罗敷继续道:“我是君,你是臣,我站着,你却坐着,我的名字你敢直呼,我要这些歌女滚,你却敢阻止我,白天羽,你该当何罪?还不快快跪下请罪!”

  白天羽霍然起身,眼里燃烧着怒火!

  白天羽厉声道:“你这是心里不愉快,来找人撒气么?”

  罗敷冷笑:“是又如何?你能奈我何?

  我要打你的右脸,你敢把左脸伸过来,那就是欺君!”

  白天羽的声音直接被噎在了喉咙里!

  他这一辈子估计都从未受过这样强烈的侮辱!

  可是,他却时常都在逼迫,侮辱其他人,他仗着自己的武功高,仗着神刀堂的势力大,决不允许别人不听他的话。

  白天羽瞧上了“铁手君子”易大经,欣赏对方的武功,就一定要让对方带着全部的家产加入神刀堂。

  他并承诺对方,会让他扬名天下——可问题是,这只是他单方面给出的条件而已,人家易大经很想扬名天下么?那可是不一定的。

  可白天羽却容不得对方拒绝,他已将易大经逼上了绝路,所以,易大经对他恨之入骨,也参与了丁白云所制定的围杀计划。

  白天羽合该死在这些人手里的,一个人离他越近,就感觉越痛苦,因为他的一切都必须被白天羽所掌控。

  白天羽的手已握在了自己的刀上,厉声道:“士可杀不可辱,罗敷,昔日我不过与你多说了两句话,你记恨至今,心眼实在小得可怜!”

  罗敷负着双手,却悠然道:“说得好,可是你怎么还不拔刀呢?是不想还是不敢?”

  白天羽的脸色僵硬了一瞬。

  他就算不忌惮罗敷的武功,却也很忌惮罗敷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