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今天这一通砸,快活林的招牌已倒了,谁都知道她得罪了罗敷罗大姑娘,想一想她在银钩赌坊里干的好事,谁还敢来快活林?是觉得自己的脑袋很像个可以踢着玩的皮球么?

  她的生意已经倒了。

  高寄萍心如死灰,惨笑道:“或许,我很快就会如你所愿,离开这里了。”

  罗敷没心没肺地道:“那很好,你赶紧滚吧。”

  高寄萍的面色扭曲了一瞬。

  罗敷满意地拍了拍手,道:“收工!”

  说着,她就带着一大帮人,乌央乌央,扬长而去——砸烂的东西她是肯定不会赔的,顺手薅的银票她已经全花了,高寄萍的妆匣被她送给了自己的丫头,也已是对方的囊中之物了。

  所到之处,一片狼藉。

  赌客们瞧见没事了,却也不肯就此离去,那个被十三幺一剑刺中肩头的赌客损失了足足一万两白银,脸色难看得要命,他没法子拿十三幺出气,就想拿高寄萍出气。

  只见他忽然重重地啐了一口,一口唾沫朝高寄萍脸上飞了过去,高寄萍神色冷冷的,一偏头,就躲开了这一口唾沫。

  赌客大怒,厉声道:“贱人,你惹下的麻烦,却要老子我破财,今天你不赔钱,那就绝不能了事!”

  说着,他那蒲扇大的巴掌,重重地朝高寄萍脸上掴去。

  高寄萍的神色还是冷冷的。

  赌客的巴掌没有落在她的脸上,他的手忽然僵住了,因为高寄萍的左手不知什么时候已握住了一把短刀,此刻,短刀就抵在这巨汉的脖颈上。

  高寄萍昂着头,冷冷盯着此人,森森道:“你要打我?”

  赌客脸色铁青,一言不发,肩头的血洞还在潺潺的冒血。

  高寄萍却又笑了笑,笑容又温柔,又亲切。

  她把短刀收了回来,扬声道:“诸位,今日之事,的确是我高寄萍的麻烦,连累了诸位,实在对不住,今日诸位损失的钱财,我高某人一分不少的全还给大家。还请诸位先移步鹊华厅,高某请大家吃酒压惊!”

  赌客们不是很想去,因为他们害怕罗敷去而复返。

  但是一想到自己损失的钱,他们又挪不动步子了,几个小厮殷勤的跑过来,点头哈腰道:“诸位大爷,这边请。”

  赌客们骂骂咧咧地走了。

  高寄萍深深吸了一口气,扭头去看叶翔。

  叶翔连一眼都没有看她,他慢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慢慢地掸了掸自己身上的尘土,他走到了小何的身边,捡起了小何的剑,挂在了腰边。

  叶翔成熟坚定,英俊而强悍,他的气质绝非平易近人——杀手就没有平易近人的,但他也绝不是冷漠到令人害怕的那种人!

  但现在,叶翔的脸色却冷得可怕,冷到连高寄萍的心都在颤抖。

  叶翔一言不发,拎着剑抬脚就走,高老大忙道:“叶翔,你要去哪里!”

  叶翔没有回头,只是用一种听不出情绪的语气道:“我去救小孟。”

  高寄萍冷冷道:“你去救他,万一你也陷入,咱们就暴露了。”

  叶翔淡淡地道:“是你暴露了,我不怕暴露,我也不怕死,是你在怕。”

  高寄萍的指甲又一次地陷入了手心的肉里。

  高寄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凝视着叶翔修竹的背影,语气愈发轻柔:“可是,小何还有小孟为我们牺牲了,他们用命来保住我们,你总不该无视他们的牺牲,只凭自己的好恶来行动。”

  叶翔霍然回身,冷泉般的双眸已化作了刺骨的寒冰,令高寄萍只觉得遍体生寒,她有点笑不出来,叶翔却在笑,笑容中有一点疯狂,一点凄厉,还有令人发疯般的讥嘲。

  叶翔一字一句道:“你这条狗,你该去死!”

  说完这句话后,他头也不回地就走了,因为他害怕自己被恶心的吐出来!

  高寄萍气得浑身都在发抖,她盯着叶翔离开的背影,等到这人走得再也瞧不见的时候,她忽然脱力般地倒下了,在地上不断的发抖和痉挛。

  还好,她最起码还是逃过一劫了。

  无论如何,留有性命在,这就已经很好了。

  她要想一想,要好好想一想,未来应该怎么样去做。

  高寄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从地上爬了起来。

  但她不知道的是,罗敷根本没有打算放过她,她已派出了三尺剑,要他过两天去杀死高寄萍,并做出自杀的模样——自杀的理由她都帮高寄萍想好了,快活林经营不下去了,一辈子的心血被毁了,活不下去了。

  而在另一头,叶翔当晚就动身,来到了姑苏城,来到了罗园之外。

  他很心焦。

  在四个人里,叶翔和孟星魂的关系是最好的,他们两个人也是最像的,叶翔了解孟星魂,就像是了解自己一样,他绝不相信小孟是冒进的人,可这一次,他未免折戟得太快了。

  他已对高寄萍完全的失望,对罗敷这个第一次见面的人,也没什么好感,他敏锐的意识到——她的的确确是个非常恶趣味的人,她有可能已通过别的什么渠道知道了一切,却偏偏不肯给高寄萍一个痛快,也不肯给小孟一个痛苦。

  她说的“加餐论”,不一定是真的,但只要想一想死在荆无命手下的人那凄惨的死状,叶翔就再也坐不住了。

  他觉得小孟像只被拎着尾巴的老鼠,正在空中晃来晃去,捉着他的那只手正在思考,要不要把他丢给一只残忍的猫当玩具耍。

  更要命的是,罗敷已经见过他了,知道他和高老大有关系。

  叶翔细细地思索

  着。

  这件事并不容易,罗园很大,他又没有提前踩点,并不知道里头的构造,更不知道小孟被关在哪里,但这件事又很急,半点都不能耽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