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定自若的,门外的麻子女将喊道:将军——

  她对下属的声音置若罔闻,那双明亮而狂野的眼睛盯着罗敷,缓缓道:“你是谁?你来找我做什么?”

  匕首的寒光就闪在她的咽喉上,那砭人肌骨的冷气已顺着她的皮肤渗进去,将她的咽喉上刺激起了一片一片的小疙瘩,但她的脸上竟还是全无表情,镇定自若的,好似连神经都是钢铁铸成,不会因为任何事而动容。

  能做到常人所不能做,能忍受常人所不能忍,能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这就是豪杰的本色。

  在这一点上来看,罗敷认为豹姬比之史天王更具有豪杰人物的担当与魄力。

  ——史天王的可怕,在于他不是一个人,而是七个人。

  并不是“一个史天王身边有六个护卫”那么简单的事,而是七个一模一样的人,史天王是七个一模一样的人。

  一样的肤色,一样的面庞,一样的身高与体重,一样的说话声音与语气,史天王出行时,所有人都会看到一种极其古怪,极其令人不寒而栗的场面。

  ——他像是一条蜈蚣在行走。

  第一个史天王前脚迈出第一步,后脚迈出第二步,后脚离开原来的地方向前迈出第二步落地的一瞬间,第二个史天王的第一步已经踩在了第一个史天王后脚所留下的脚印上。

  他们七个人走过,却只会留下一个人的脚印,仔细去看,会发现这一串脚印的大小与间距是完全相同的。

  在罗敷想来,这的确是一副非常诡异的场面,就好像世界突然出了bug,只让一个人的动作开始卡顿,卡出七个一模一样的残影,又好像是那种科幻故事里讲到的“四维虫子”。

  史天王只有一个,史天王却有七个。

  他们七个是七胞胎么?到底谁是真正的史天王……没有人知道这答案。

  但罗敷以为,一个枭雄若需要把自己隐藏在七个一模一样的人之中,他显然没有什么担当气——比起史天王,就连方玉飞这个套着马甲的王八也有点枭雄本色了。

  史天王是只套了七层马甲的王八。

  罗敷的脸上露出了微笑。

  她盯着豹姬,慢慢地道:“我找你,只是很好奇……你到底是哪个史天王的老婆?”

  豹姬怔了一下。

  随即,她满不在乎地说:“老实说,我也不知道是哪个史天王在陪我睡觉。不过我不在乎,他可以放权让我当将军,所以我不在乎,反正我给人当小老婆也当惯了。我回答了你的问题,你也该回答我的问题,你是谁?”

  罗敷笑了,也学着她满不在乎的语气,说:“我叫罗敷,我是个在中原武林很有名的人。”

  她已经看出这个豹姬将军是个什么人了。

  她曾一度被人当做战利品抢来抢去,却又浑身充满桀骜,绝不任命,无论陷入什么境地,都要尽力向上爬。能以战利品的身份在史天王的势力里做到二把手,她的心气与能力都一点儿不少啊。

  而且她显

  然也不傻,能看出罗敷找她有事。

  豹姬道:“我听说过你的名字……史天王还有意要向朝廷求你的亲,因为你是郡主。”

  罗敷:“…………”

  这不是原本世界线中,那个“玉剑公主”的剧情线么……好家伙,现在居然把主意打到她身上,真是嫌自己活太长。

  罗敷翻了个白眼,豹姬也很愉快地笑了起来,道:“你来找我,不只是为了问这个吧?”

  罗敷笑意盈盈道:“我想送你一份大礼。”

  豹姬的余光扫到了自己脖颈上的匕首之上,她忽然笑了,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来,道:“大礼指的是这个?”

  罗敷漫不经心地收回了匕首,在手上转了一圈儿,说:“你想要这匕首?可以当个添头送给你。”

  说着,匕首被抛给了豹姬。

  豹姬伸手就握住了刀柄,寒光照亮了她蜜色的面庞,也照亮了她明亮的眼睛。

  她正在瞧着罗敷。

  独自一人闯入敌军战船,劫持住敌军首领——但却又这样漫不经心地放开了她,这只能说明一件事,此人有信心全须全尾的进来,就有信心全须全尾的扬长而去,她手上并不是一定需要一个俘虏的。

  豹姬叹了口气,道:“中原武林能人不少……你是为了那个无名人组织来的?还是为了策反我的?”

  罗敷没有纠正是“隐形人组织”,因为无名这二字显然才是正确的解法。

  她道:“二者皆有。”

  豹姬的眉毛扬了起来。

  罗敷笑道:“史天王想不想要天下典籍,百家武学?”

  豹姬明显对“二者皆有”这四个字很感兴趣,她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评估该不该说实话,该不该交底。

  别看罗敷扔了匕首,她的命可依然捏在她手里呢。

  ——大舱外头,将士们倒是擒住了另外一个人,可这个人明显是罗敷甩上来的。她满不在乎地将那人砸在甲板上,大剌剌地扑进船舱,完全没管那人死活,就是故意要把那人送到她们手上的。

  “交换人质”这种事大约是不存在的。

  豹姬用一种很爽快的语气说:“他想要,他就是命我来寻找线索的,不过这件事八字还没一撇,就像那种海上奇珍的宝藏传说一样,能寻则寻,不能寻就算了。”

  罗敷道:“不是白云生来找?”

  豹姬很讥讽地笑了起来,道:“他废啦,废人只配死在海里,他掌不了一条船的。”

  看来白云生没了胳膊之后,日子真的很不好过。

  这名字在罗敷心里滑过,连一丁点痕迹都没留下,她转瞬就将此人抛之于脑后,笑道:“倘若我说,我有这海上奇珍的线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