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动作正如陆小凤不管紧张还是开心,都想要摸摸

  自己的胡子一样,乃是罗敷的习惯性动作,可是她现在是开心还是紧张呢?想来是后者的。

  一点红何曾见过罗敷这个样子,心里免不得要暗叹一口气。

  罗敷神色微动,却道:“你们不要装,我猜你们早就想到我或许和魔教有关系了。”

  陆小凤忽然长长叹了口气。

  他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道:“方玉飞与你无冤无仇,下了这么大的代价要杀你,想来报酬就是那半块罗刹牌。罗刹牌何等宝物?这样的东西能被一分为二,作为杀你的报酬送出去,假如你之前真的是魔教中人,那你在教中的地位一定不低,才值得那些人这么杀你。”

  一点红皱眉,冷冷道:“不要再说了,她不想听。”

  陆小凤耸耸肩,道:“她自己要是没猜到,那才奇了怪了。”

  一点红的眉头皱得更深,冷冷瞧了陆小凤一眼。

  罗敷恹恹地坐着,并不说话。

  忽然有人笑道:“你们说了这么多,我能不能讲句话?”

  罗敷恹恹道:“楚大少啊……”

  楚留香已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屋顶上翻了下来,他额发有点凌乱地落下,手里拎着酒壶,唇角挂着一贯的微笑。

  罗敷瞧着他,忍不住道:“你太阳晒完了?”

  楚留香长叹一口气,道:“三天没出太阳了,你瞧我,晒太阳晒到头发丝是濡的,还是海上好。”

  罗敷:“…………”

  楚留香微笑道:“我只希望明天是个好天气。”

  他的声音很愉快,微笑也像春风一样,不知道为什么,罗敷瞧着他,恹恹的面庞上,也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点微笑。

  她道:“你不是有话要说么?”

  楚留香晃了晃手里的酒壶,笑道:“我只是想说,既然不开心,那要不要来喝一点酒,再吃一点腌渍的金花菜呢?”

  罗敷忍不住笑了,道:“你在引诱伤心的女孩子喝酒?真是坏死了。”

  楚留香悠然道:“我还可以比你想得更坏十倍,你信不信?”

  罗敷道:“你待怎地?”

  楚留香笑道:“我还要天天请你吃热乎乎的锅子,让你吃胖二十斤。”

  罗敷:“…………”

  陆小凤捂着肚子倒下了,看来是差点笑破肚皮。

  罗敷哼了一声,傲然道:“就算胖二十斤,我也是杨贵妃!”

  楚留香柔声道:“所以,杨贵妃,你去不去吃锅子?”

  罗敷矜持地点了点头。

  姑苏的冬日是不大冷,但再不冷,这也是冬日,还有点阴阴的。

  罗敷这几日心情不甚良好,或许也同这几天总是阴天有关,吃一顿热乎乎的锅子,让全身都暖和起来,的确不失为一个好的办法。

  此刻,众人正围着一只黄铜锅子,中间高高隆起用以装入炭火,四周倒上水咕嘟咕嘟煮制着,里头放了许多山珍——香菇干,笋干一类的

  东西,再加上夏天用本地虾子做出的虾酱,烧滚之后,先美美吃一大锅,最后再下些细面,就着鲜美无比的汤水一块儿唏哩呼噜地下肚。

  桌上七七八八地摆了各色的涮菜,又有甘蔗荸荠糖水,雪菜荸荠炒冬笋,一盘糖年糕,一盘猪油年糕……颤巍巍,晶亮亮的羊糕最妙,入口一抿就化,胶原蛋白的黏感却留在嘴唇上,有一种吃咸味果冻的好滋味。

  再来,冬酿酒也不可少,此物是用糯米酿成,说是酒都抬举啦,不过就是带一点点酒精的桂花味甜米酒饮料,连小孩子都可喝,十足合家欢的东西。新鲜酒液中,酵母还在散发甜美的气泡,倒还真的很像某种碳酸饮料,即便是罗敷这种酒量,也可敞开了肚皮喝。

  众人围坐桌前,暖烘烘地吃了一顿。

  陆小凤拍着罗敷的肩膀,哈哈大笑,道:“好芙芙,你喝吧!今天你发酒疯,就是又想给我嘴里塞死鱼味道的草,我也忍啦!”

  罗敷气得简直跳起来:“什么死鱼味道的草,那是折耳根,好吃得很,对人身体也好!花满楼,你说是不是,上次你也试了,哪有他说的那样过分!”

  花满楼:“…………”

  花满楼:“………………”

  花满楼微微一笑,给罗敷夹了一片煎过的猪油玫瑰糕,道:“芙芙吃糕。”

  罗敷:“…………”

  陆小凤狂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罗敷仰头一口喝光杯中的酒,用一种危险地眼神盯着陆小凤笑,露出一口森森白牙。

  陆小凤:“…………”

  陆小凤痛苦地抱住了脑袋,道:“我瞎说的,求你不要喝醉!真的!”

  罗敷冷哼了几声,傲慢地扭头,不理会他了。

  荆无命却盯着罗敷手里的酒杯。

  全场唯一希望罗敷喝醉的人大概就是他了。

  一点红是第三天才踢破罗敷的门,把人从里面拎出来的。荆无命来的更早,罗敷第一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的时候,他就像一条嘶嘶地口吐红信的阴暗蛇类一样摸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