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敷霍然色变,半晌没说话……过了好一阵子,她才道:“我不能出手。”

  李玉函失声道:“什么?”

  罗敷却不说话了。

  她不说话,李玉函也能想明白……荆无命原本是上官金虹的左右手,在帮中地位极高,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手臂废了,所以才来投奔罗敷。

  罗敷与金钱帮固然很有仇恨,但荆无命这傻乎乎的杀手,与他的旧东家之间却无仇恨啊!

  罗敷不可能为了一个柳无眉,去让她的情人不开心!此刻荆无命就在榻上坐着呢!

  柳无眉算什么?千万莫要忘了,在此之前,他们夫妇二人还打着抓荆无命让罗敷乖乖听话的念头!

  李玉函懂,可李玉函此刻已完全快要疯掉了!得知噩耗后他立刻就赶去了那边,却只见现场一片狼藉,运送的金银珠宝已全被抢走了,无眉……无眉头身分离……大罗金仙来了,也无力回天啊!

  无眉的毒好不容易有了眉目……他们夫妇二人的生活好不容易有了希望……

  李玉函的面皮扭曲起来,厉声大叫道:“她为你做事,难道她死了你也不为她报仇?”

  罗敷冷冷道:“你老婆死了,你自己不去报仇,倒跑到这里来跟我大呼小叫?好威风,好神气呀!李玉函,你到底算不算个男人?软骨头!没卵子的东西!”

第88章 (二更)

  罗敷的语气又冷酷,又无情,犹如当头一棒,打得李玉函浑身颤抖,双目血红。

  柳无眉凄惨的尸首犹在他的眼前不停出现着,他的妻子……他的妻子……他现在不仅恨金钱帮,也恨罗敷,恨罗敷要把这件工作交给柳无眉去做,恨罗敷明明可以轻松帮无眉解毒,却非要这般使唤她,以至于让她……让她这样凄惨的丧了命!

  罗敷又像是没有骨头一样,倚在了荆无命身上。

  盛夏的天,大家都穿得不厚,薄薄两层衣裳好似能被体温直接融化一样不存在了,她这么一倚靠,立刻嫌弃地坐直了,嘟囔着道:“你身上好烫……”

  荆无命的目光冷冷地瞧着她。

  罗敷无视犹在痛苦的李玉函,同荆无命调笑道:“你明明看起来这样苍白,人也像个冰坨子,怎么整天身上都烫得像是再发烧一样?冬天倒是好了……夏天可离我远点吧!”

  荆无命的薄唇紧紧抿着。

  他的右手忽然动了,一把就攥住了罗敷的腰,眼睛都没眨一下,用力往自己这边扯。罗敷根本没想到他会突然来这一手,一个不查,人已被他攥住了。

  罗敷只穿了一件小罗衫的脊背好像被烫到一样,她蓦地一颤,荆无命眯了眯眼,哑声道:“就这样。”

  ——他这个人是这样的,你要说他不乖,那可真是冤枉他了……可你要说他乖,他又会时不时地开始呲牙亮爪子,并且这种捕猎欲是永远也控制不了的!

  上官金虹最大的错误,就是把一只狼真的当狗养,想要磨平他的欲望,十多年过去后……荆无命这种一直被压抑的本性,反而以一种更难以捉摸的方式在体现着。

  罗敷拧了他一把,这一下又轻又软,不像是不高兴,倒像是嗔怪撒娇一般。

  这两个人还真是有够冷酷无情的,这边还有个死了老婆的人在痛苦呢,他们就坐在这里你侬我侬了起来。

  罗敷还尤嫌刺激得不够,道:“少爷,假如有人欺负我要杀我,你会怎么做?”

  荆无命的目光缓缓落在她脸上,发出了一声令人胆寒的冷笑。

  而当李玉函抬起头的时候,就瞧见这一向沉默寡言,残忍无情的青年男人,竟居高临下地瞧着他,脸上露出一种讥讽意味强到可以称之为恶毒的冷笑……这笑容足以让人被刺激得发狂!

  李玉函浑身颤抖着!

  他跳起来,大声嘶吼道:“不错,她是我的老婆,我理应为她报仇!我要杀了那姓沈的,我要杀了那姓沈的!”

  罗敷皱了皱眉,似乎是觉得他有些太聒噪了。

  李玉函却已再也按捺不住,双目血红得就要冲出去,罗敷懒洋洋道:“站住。”

  李玉函回身怒吼:“你又要说什么?”

  罗敷道:“金钱帮沈三河,使得是十三斤二两的鬼头刀,号称‘一刀镇九州’,与‘风雨双流星’向松齐名……少庄主,你老子的‘九九八十一手凌风剑法’你学到几

  成?”

  李玉函的满腔热血忽然就此冷了下去,两行清泪,已顺着他的眼角流下。

  罗敷既不愿意自己出手,还在这里给他泼冷水,她十足是一个心狠的女人。

  可她说的很对。

  李玉函生下来长这么大,其实听到的赞美声比打击声要多太多,他当然也学了一手凌风剑法,这凌风剑法当然也在江湖上多有赞誉——可他自己很清楚,这赞誉只是因为他有个好父亲。

  他的武功,是不如妻子柳无眉的。

  而柳无眉又被沈三河干净利落地杀死了……他去找沈三河报仇,结果只能是夫妻双双饮恨而终罢了!

  罗敷道:“此刻,你不该哭。”

  李玉函失魂落魄地站着,竟无法再说出一个字。

  罗敷叹道:“你的暴雨梨花针呢?此乃天下第一等的暗器之王,难道你不打算用?沈三河的刀使得不错,但身法却不好……况且,这天下原本就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躲开暴雨梨花针的。”

  李玉函的双眼中亮出了光,喃喃道:“不错……暴雨梨花针,我还有暴雨梨花针可以用!”

  罗敷道:“你要检查清楚,确保二十七根银针全都归位,机簧有力,绝不会出差错。”

  李玉函道:“不错……不错……”

  罗敷沉思片刻,又道:“沈三河是和我有仇,这次在路上劫东西,实际上是在给我难堪,与拥翠山庄没有半点关系,他只知道护送秘宝的是石观音的徒弟,却不晓得无忆就是无眉,无眉便是无忆。”

  李玉函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一样,喃喃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他忽然跳起来,转身就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