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
看起来今天是没法善了了，那不如就索性主动点儿，敞开了说吧。
薛攀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拜倒在了四大爷的套路之下——不管有几分真心，但是这一刻的四大爷，看起来就是个痛失爱子的父亲。
薛攀实在是做不出来当面儿拒绝他的事儿来，那就只能按耐住性子，好好听听，他到底想要说啥话吧。
故此薛攀非常客气地回了句：“人死不能复生，请贝勒爷节哀。”
四阿哥沉默了片刻，忽然又道：“那时，我本想去江南寻你回来救他。可是……还没等我去，弘晖他就……”
薛攀也沉默了，他想了想，关于四大爷孩子夭折这事儿，印象中历史上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儿来着。
四大爷跟他的嫡福晋乌拉那拉氏，就是后来的孝敬宪皇后，统共就生了嫡长子弘晖这么一个孩子，自然是爱得如珠如宝，可惜只活了八岁就没了。
这个嫡长子的夭折，给了四大爷相当大的打击，虽然当时他还剩下四岁的次子弘昀和刚刚出生几个月的三子弘时两个活的儿子，但是弘晖这个在他十九岁时降生的嫡长子的逝去对他来说却仍然如同塌了天一样难过。
毕竟是第一个孩子，对初为人父的四大爷来说，那肯定是有着特殊的意义的。
为此，四大爷在一连好几年的时间里，连子嗣都几乎绝迹，仅在两年后得了一位公主。又过了五年，也就是弘晖死了七年之后，他才有第四个儿子，也就是乾小四。
以皇室男子的生育情况来说，四大爷这实在已经算是人间惨剧了。
所以，薛攀见到他如此颓唐的模样，就算知道这事儿是历史上记载的事实，也实在是忍不住有些同情——其实四大爷人还是不错的，就是多少有些倒霉了。
他明明也算是能力不错的帝王，但是不但登基的过程无比艰难，就算是登了基之后，也没做几年皇帝，人就没了……
就算是在位的短短十几年的时间里，他也没闲着。辛辛苦苦地把老爹康师傅留下的国库亏空填满了不说，还剩下了不少盈余。
可惜这么多的钱却都便宜了后续继位的儿子乾小四——四大爷的这个儿子也不是省油的灯，反正直接就把刚刚攒起来了一点儿的国库又败光了。
再往后，不说皇室了，就是大清朝也是一路走下坡了。
也不知道，康师傅和四大爷知道后头的几位子子孙孙是怎么迅速把大清江山折腾没了之后，有什么感想，会不会想要推开棺材盖儿跳出来打他们一顿。
反正，从乾小四开始，基本上就是一代不如一代，一个能打的都没有了。
乾小四之前的几位，他爷爷康师傅就不说了，千古一帝来着。但是他爹四大爷，其实更加难得。
毕竟四大爷承上启下、才是创造“康乾盛世”的中坚力量。
可惜不但他爹康师傅对他没有什么特别的厚爱，他儿子乾小四也不见得对他有什么孺慕之情。
这位四大爷辛辛苦苦一辈子、勤政爱民，最后在大清最出名的“康乾盛世”的提法里，都因为排在中间，大部分时间都被省略掉了没有姓名。
毕竟，“康乾盛世”又好听又好记，还整整齐齐的，但是“康雍乾盛世”就多少有些怪怪的，终究没有成为主流的说法，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
就，真的是人间不值得的典范了。
因着这么一种微妙的同情，薛攀就这么陪着四大爷聊了半日——其实，最花费时间的，主要不是聊，而是沉默以对的时间居多。
不过很奇怪的是，就算是沉默以对，薛攀也并不觉得尴尬。
反正四大爷本身就是话少的人，加上他既然提起了自己的长子弘晖的夭折，那这个话题的氛围就不可能是太过轻松愉快的了。
提起这个早死的儿子，四大爷固然就是一副慈父的慈悲心肠，薛攀也是十分同情的。
但是，过了一会儿之后，薛攀就反应过来了。
不对啊，孩子死了的确是很惨没错，现在这个时候，再跟他提这个，有啥用呢？难道真的就只是单纯地缅怀一下逝者？
最好如此。
若是不然……
薛攀正想着四大爷是不是有什么言外之意要跟他说，却不料，片刻之后，他就停住不说了。
薛攀有些诧异地看着他，却见他只是疲惫地摆了摆手道：“提及往事，一时忘情，说多了些，薛大人不要见怪。”
说完他就准备“告辞”走人了。
这就……
薛攀愈发有些摸不着头脑，但看着四大爷毅然决然离去的背影，也难免有些心情复杂——毕竟是死了儿子了，那么大一个儿子啊。
特别还是听说死去的这位嫡长子弘晖是极其聪慧、懂事的。
那伤心是肯定伤心的。
若是自己在京中，是不是那孩子就不会死呢？
毕竟，之前自己也的确误打误撞救了十九阿哥的性命的。这弘晖生病的年纪比十九阿哥还要大几岁，若是救治及时，说不好，就真的能够救回来呢。
只是可惜，自己那个时候在江南忙活各种事儿忙活得如火如荼、不亦乐乎，哪怕四阿哥真的派人飞马来请他，他也来不了了。
难怪今年南巡遇到十三阿哥的时候，他提起他这位四哥时神色那么奇怪了。
想来这个事儿，十三阿哥也是知道的。
毕竟他跟四阿哥一向走的很近，肯定对四阿哥的嫡长子弘晖也是十分熟悉的。
那孩子应该是会叫他“十三叔”吧，说不定十三阿哥就是那个要来江南请自己回来救他性命的人……
所以，再次在南巡的时候见到自己，十三阿哥才会那么激动吧。
不过，就算是再激动，那个时候，弘晖也早就没了，再多说什么也就没有什么用了。
只是，这事儿毕竟还是给十三阿哥带来了不小的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