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慎言!”

  大阿哥话没说完,已经被八阿哥喝止,可惜这位一向心直口快的大阿哥早已经把该说的差不多都说完了,甚至还有点儿意犹未尽的意思。

  薛攀看着八阿哥一副几近崩溃的模样,心中愈发觉得好笑。

  他这种态度愈发刺激了大阿哥,八阿哥只能牢牢拉住他,看起来头都要愁得裂开了。

  薛攀见火候差不多了,也懒得再在这两位身上浪费时间。故此他轻轻拍了拍一早就护在他面前的柳湘莲的肩膀,示意这位义弟不必如此紧张,一边儿早叹息着道:

  “看起来王爷对下官误解颇深——正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连太子殿下都是万岁爷的臣子,您怎么能说,微臣不是万岁爷派来的呢?”

  这话一说,八阿哥的脸色骤变,连大阿哥都反应过来不对了。

  合着薛攀这是在给他们俩下套儿呢,谁敢说他这话不对,那岂不是就大逆不道了?

  想到薛家这小子还真是皇阿玛派来的密使,自己方才没有注意居然说秃噜嘴了,大阿哥冷汗都要下来了。

  只不过他一贯蛮横惯了,又一向没有把薛攀放在眼里,故此照旧用着色厉内荏的语气道:

  “小子!你居然敢坑本王,看本王不给你点儿颜色瞧瞧……哎哟,老八,你做什么一直拦着我!”

  八阿哥十分无奈地拉着大阿哥,转头却对薛攀说起了软话:“薛大人,我大哥一贯心直口快,并没有对皇阿玛不敬的意思,您就当刚刚什么都没有听见,千万别见怪。”

  薛攀见他如此努力,也不免暗自叹息,就冲着这一点儿,八阿哥也算是个人物——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可惜,终究还是没有康师傅道行深啊。

  老爷子生平最讨厌人家算计他,还不如真诚一点儿,像四大爷那样走低调、重感情路线更安全。

  可惜啊,这位八阿哥聪明一世,竟然连自己的老爸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儿子都不知道。

  不过这原本也不怪他们,实在是康师傅太会掩饰自己真正的想法儿了。所以说,这些儿子真是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全都是弟弟。

  薛攀默默感叹了一番爱新觉罗家族这几位父子兄弟之间的爱恨情仇,然后就收敛了情绪,开始办正事儿。

  其实,这事儿说起来一点儿都不难。无非就是“明知故犯”、“监守自盗”、“自欺欺人”几个字儿就能说清楚。

  但是奇怪的是,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应该主审这个案子的林如海却也变成了“被告”,一起被太子关在了家里。

  主审案子的御史跟两个涉案的皇亲贵胄一起被关押,还真是前所未闻的稀奇事儿。

  不过有林如海和八阿哥在,薛攀还是很快就弄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太子这回带来了不少人才,里头就有那种会搜寻消息的,不知道怎么牵扯出来林家跟贾家有亲,贾家跟甄家也有亲,反正,这几个大世家都是相互联姻了好几代人了,算来算去,怎么都会有些沾亲带故的。

  这么一来,林如海之前的那些布局谋划,就愈发变成了“徇私枉法”,很快就因为“审讯不利”,被人参了一本,告了御状。

  这才有了太子亲自上阵审讯这事儿的结果。

  算算时间,也就是大阿哥和八阿哥出发没有多久,太子也从京城出发了。

  也不知道,他这次来是干什么来的,但是很明显并不是专为这个案子来的。

  至少在康师傅那里他肯定不是用的这个理由,所以说,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太子殿下,果然不一样了。

  这位爷似乎早已经洞悉先机,大阿哥和八阿哥在他面前,就如同进了陷阱的小动物,除了束手就擒,并没有什么更好的路可以走了。

  当然,大阿哥还想着鱼死网破来着,可惜他遭遇了太子的武力镇压,愈发多了一条罪证,愈发让康师傅震怒不提。

  八阿哥倒是个聪明人。

  几乎从太子出现在扬州,接手了这个案子开始,他就看出了不对。

  甚至连林如海都被太子关了起来,这事儿肯定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他可跟大阿哥不一样,很快就发现这中间的异常。只不过,就算他发现了,也对结局没有什么影响——太子本就是有备而来,又得了高人相助,甚至连林如海和薛攀都无意或者有意帮了太子的忙,这么一来,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不过只是成王败寇罢了。

  于是薛攀协助太子,从头到尾彻查了江南欠款案。因中间查明了现任巡盐御史林如海并无不妥当行为,太子便就又教他“戴罪立功”,一起查完了国库欠款案,甚至还顺便把扬州盐务整顿了一番。

  如此,从四月底到五月初,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这个案子便就宣告破完,涉案之广、金额之大,真是震惊康师傅一百年。

  不单如此,这中间居然还牵扯到大阿哥、八阿哥两位皇子,还有纳兰家、甄家等一众世家的结党营私,愈发让康师傅震怒不已,当场就把涉案的几人都给重处了。

  大阿哥被处罚得最为严重,因为这位王爷太过于心直口快,嘴巴总是比脑子快太多,加上太子也有意引导,故此他简直是口不择言、金句频出,哪怕八阿哥拼了命想要捞他,也终究是无力回天了。

  回京之后,大阿哥的郡王之位被直接撸了,他母家那边儿,纳兰家的势力也大大受挫,明珠直接就请辞了,倒是让索额图一派高兴得不得了。

  可惜好景不长,五月还没过完,索额图也被罢了官,进去了内务府交代罪行去了。

  这一次,听说还是太子亲自告发的——也不能说是告发,反正有点儿大义灭亲内意思,又把握住了重感情的人设……

  简而言之,就是太子殿下又哭了一场。

  自从上次在金陵城,薛攀给太子出了个主意,叫他把那个棺材板子献给康师傅的时候顺便打个感情牌,哭了一场之后,太子对这个套路的运用愈发熟练。

  虽然不至于是动不动就哭泣,但是他的确很是擅长运用眼泪当做武器——想想,康师傅见到自己亲手带大的,快三十岁的儿子,哭着来找他说事儿,又是担忧母族的叔外祖父索额图年事已高,又是觉得索额图这事儿做的不地道得严惩……

  这种又矛盾又纠结的心情,怎么能够不让康师傅心生怜悯呢?

  只要康师傅一心软,那么这事儿就妥了。

  太子很快就利用这么一副感情牌把索额图整下去了。

  就这,康师傅还觉得他是性情中人,又能破的了案子,又能重视亲戚的感情,简直是个完美的太子,早把之前那些人跟他告的黑状的事儿又都抛在脑后去了。

  所以说,大阿哥、明珠还有八阿哥他们那么一大群人之前给太子上了那么长时间的眼药,好不容易有点儿效果了,却被太子就这么一下子就扳回了一局。不得不说,这真是棋高一着,赢得非常漂亮。

  因为惹得康师傅震怒,大阿哥已经被贬,基本算是一蹶不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