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故意选择了在所有人都不在的时候来,为的就是可以集中精力,先把这夏某人给处理了——表面上的原因,当然是因为这位夏某人就是那个扬州瘦马窝点的实际主人。

  当然,这夏某人的真实身份也不仅仅只是个小小的两淮盐运使司从八品知事这么简单。

  他的真实身份居然是那位从三品的两淮盐运使司都转运使尚大人的小舅子——虽然不是亲的,但是表的也算。

  尚大人两年前新娶的姨太太,正是这位夏大人的一位远房表妹。虽然说是远房表妹,关系不是很亲近,但是胜在大家都有利益上的需要,于是,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戏码就这么上演了。

  何况,原本也的确是有那么点儿亲戚关系的,这么一来,大家做起事来就更加放心、相处起来也更加亲近了不是。

  特别是夏大人的那位表妹十分争气,不但进了府里就得到了尚大人的宠爱,甚至很快就给尚大人生了个儿子。

  这不就更好了?

  有这么一层关系,这位夏大人就顺理成章地变成了那位尚大人的心腹。

  正所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很多尚大人不方便亲自做的事情,都是这位夏大人做,那么这种经营瘦马生意的小事肯定也就是夏大人负责了。

  不过背后真正的大老板,当然还是尚大人。

  赚的钱也都得上交给尚大人,再由他看心情分配。

  薛攀和林如海来到扬州之前,已经掌握了一部分扬州城的情况。

  这尚、夏两人,就是他们这次要重点突破的对象。

  原本他们俩还没有什么头绪,但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俩败类除了贪腐之外,还要做人口买卖的生意。

  不单只是买卖官职、收受贿赂,甚至还沾染上了人口拐卖这种事情,这就是要触犯刑法的重罪了。

  康师傅最恨这种行为,《大清律例》里也有相关的明确处罚条款,一旦坐实了这个事儿,这些人肯定会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到时候,他们轻则丢官,重则送命,对于打算要好好整治扬州乱象的林如海和薛攀来说,倒是个一劳永逸的好方法。

  只是这技巧方面,就得好好谋划一番了。

  如何能够既不打草惊蛇,又不会徒劳无功,那可真是个技术活儿。

  没想到事情就是这么顺利,薛攀跟林如海他们一到了扬州,就跟之前的暗线接上了头,这么一来,一切倒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了。

  两个人一路到了那训练、买卖扬州瘦马的地方,认准了地方,找好了人,就等候着夏大人上钩呢。

  果然公事谈完了之后,就该谈私事了。

  正好已经到了饭点儿了,夏某人自然要尽一尽地主之谊,当然表示要好好招待一下林如海和薛攀。

  毕竟,这两位对于他、甚至是他的主子尚大人来说,都是大佛,必须得好好打发了才行。

  反正至多三年,这两位就得乖乖滚蛋。

  运气不好,甚至一年都能解决掉。

  这种事儿,他已经见得多了,所以甚至连对他们低三下四都感觉没有什么难以忍受的了呢。

  而且这林如海看着像是个好说话的,那什么薛家的小子又看着年纪太小,且不怎么说话,那就更是好办了。

  夏某人对林如海和薛攀试探了一番之后,自认为已经摸清了两个人的底细,便就开始继续试探他们俩的底线。

  正好早有手下人来悄悄报过,说的是养瘦马的牙婆那边儿传来消息,有大主顾今儿要包场,还豪气万丈地砸了不少银子,听描述就是这薛家小子了。

  他那么小的年纪,恐怕毛都还没长齐,怎么会去买什么姑娘,那必然是林如海有这个需求了。

  没想到这林如海看着人模狗样的,居然好这口儿,简直是“真人不露相”啊。

  牙婆早就把薛攀带着林如海去她们家买姑娘的事儿告诉了夏某人,甚至还把薛攀要她送信给幕后当家人的事儿也都说了、连信都给他送来了。

  只不过,那老牙婆得了薛攀的银票,自然口风很紧,没说两封一模一样的信分别给这夏某人和他们共同的主子尚大人,而是自己悄悄找人送了了事。

  这中间另外还有个缘故,却是不足为外人说道。

  但夏某人拿到这封信,其实也犯了难——他自己当然知道他并不是这家暗门子真正的主子,可是他也不能什么都不知道就把信往外送啊。

  夏某人生性胆子不大,最后却还是把这封信给拆了,看完之后又一头雾水地把信封上了——他都看不明白,愈发不敢把信送出去了。

  可是什么都不做,感觉也不对。

  夏某人心中原本一直都十分忐忑、拿不定主意,但林如海和薛攀那两天里却并没有什么行动,特别是林如海看着十分好相处,那薛家的小子又是一脸纨绔相,看起来也像是会玩儿的人,他倒是略微放了些心。

  偏偏这几日,他的主子尚大人没在,他也实在不敢为了这种事儿给尚大人送信——被叱责大惊小怪、办事不力还是其次,最关键的是,万一这信落在别人手里,又是个麻烦。

  于是,在纠结之中,夏大人迎来了林如海和薛攀的正式到访,幸好,跟他们两个人一交流,夏某人立刻就感觉这俩人似乎看起来不是很厉害的样子。

  那何不再试试,到底他们是想合作,还是想战斗?

  抱着这种隐秘的心理,夏某人带着薛攀和林如海去了那天那个挂着红灯笼的小院落,还没进门儿,薛攀就故意惊呼了一声,果然惹来了林如海和夏某人的共同注目。

  林如海故作关切地问道:“蟠儿怎么了?”

  薛攀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脸色却有些红了。

  那夏大人心里却愈发欣喜,面上却是不显,也关切道:“薛大人可是有哪里不适?”

  薛攀摇头道:“没有什么,有劳夏大人垂问了。”

  他说完,面上却还是有些不安,便就上前跟林如海小声耳语了几句——夏某人假意避嫌,耳朵却一直竖起来认真听着,果然听见薛攀虽然可以放低了音量,却还是清晰可闻的低语:

  “怎么居然到了这家,那咱们前儿买的那些……”

  林如海轻咳了一声打断了薛攀的话,转头笑着对夏某人道:“我这侄儿年纪还小,没见过什么世面,教夏大人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