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连那个什么薄命司都没有薄命人了,那这差事儿到底还能干不能干了啊。

  癞头和尚表示十分头秃——虽然他本来就没有头发,但是现在甚至连幻化出来的满头疤都要被他发愁发得掉没有了。

  上次在京城那单生意,就直接被这位女施主给搅合了。这次在扬州,又见到了她……总有种不祥的预感,这次也会被搅黄了是怎么回事?

  癞头和尚心中警铃大作,看着袁春如临大敌,但是面上却佯作镇定,毕竟今天他的客户是薛姨妈,更准确的说是她的女儿薛宝钗。

  这位薛家大姑娘的元神乃是太虚幻境的牡丹花神,虽然也是薄命司,但是位列“金陵十二钗”正册榜首,虽然是并列,但好歹也是位榜上有名的大佬,得好好对待才行。

  而且,说不定这回那女菩萨只是恰好路过,并不会干涉他的工作呢。

  总之还是先努力看看再说。

  想到这里,癞头和尚立刻就进入了工作状态,一脸高深地对着薛姨妈道:“女菩萨,可是家中有病人?”

  正所谓大师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癞头和尚这话直接就触发了薛姨妈的关键字,她一脸激动,要不是被袁春“扶着”,她可能就直接不顾仪态地跳起来,对着癞头和尚磕头了。

  不过就算如此,薛姨妈还是难掩激动之意。她扶着袁春的手,声音颤抖,好不容易才发出声儿来,连连点头道:“不错!求大师救救我的宝儿……她才五岁,还那么小……”

  说到这里,薛姨妈忍不住又哽咽起来。

  袁春赶紧给她递了个帕子,见她哽咽得连说话都有些困难了,索性自己接过了薛姨妈的话头,开始控场:

  “两位大师远道而来,想必就是为了舍妹的病……稚子无辜,还请大师赐药,救舍妹于水火之中。”

  袁春故意没有说救宝钗的命,是因为她知道宝钗根本就不会死——当然,虽然死是不会死,但是活罪却也没有少受。既然有专门对症的特效药,那还不赶紧地拿出来,还在这儿唧唧歪歪个什么劲儿啊。

  袁春的话说的客气,但是这中间的鄙视意味却是一点儿都没有收着。

  薛姨妈沉浸在极度的期盼和虔诚之中,连话都有些说不利索,还得袁春代劳,那当然就更加听不出来袁春这话里有话了。

  薛姨妈对袁春这种明褒暗贬毫无察觉,但是跛足道人和癞头和尚两位却都是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自然是对袁春内心的情绪一览无余。

  好么,这位女施主真是愈发厉害了,居然都能直接讽刺他们了。

  拜托!

  他们俩可是神仙耶。

  虽然说她们这几位十二钗正册里头的大佬可以说都算是前任同事,临时下凡历劫,但是他们可没有啊,如此直接当面打脸,他们不要面子的吗?

  就……挺难受的。

  癞头和尚跟跛足道人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脸上发现了熟悉的苦笑。

  然而还能怎么办呢。

  这几位可都是祖宗,好歹把台词儿念完,回去交差算了。

  他们就只管走个过场,至于结果如何,那都看个人造化——历练历练,那自然是每个人自己的挑战,说不定这位花神小姐姐的历练之路与众不同呢。

  两位神使用眼神沟通完毕,很快达成了一致。

  癞头和尚便就上前,直接把那“冷香丸”的配方和制作方法交给了袁春。

  这东西其实早就准备好了,是装在一个锦囊里头的。

  袁春打开看时,果然见到上面是那十分繁琐麻烦的四季花朵儿和四季物件儿的配方,另外更有十分麻烦的制作方法,她不由得就叹了口气。

  果然跟之前几次时候的风格是一模一样的,就不能痛快点儿么?非得整得这么麻烦,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

  对着这种没有什么好感度的人的时候,袁春一向都不是个忍气吞声的性子。

  加上刚刚那一番试探之下,她发现其实对这俩人也不用太客气——好似他们这任务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都得继续,而且好像对结果也不怎么在意,既然如此,那还不赶紧捞点儿好处啊,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没有这个店了。

  想到这里,袁春索性直接对着癞头和尚和跛足道人道:“这也太麻烦了。不知道可有简单些的法子?或者两位大师现下可有现成的丸药?我那小表妹年纪实在太小,现在整个人烧得火炭儿似得,实在是等不及这春夏秋冬这么多的时日了。”

  癞头和尚这才反应过来,被袁春这么插了一杠子,他都差点儿把大事儿给忘了。

  第一次的时候,原是他要给宝钗治病的。

  因着宝钗这根本也不是病,而是原本属于花神的原神跟肉体凡胎

  但是既然能够治病,再给这么个方子就显得有些画蛇添足了——虽然说对薛姨妈那种普通民众可以用神乎其神的法子忽悠一二,但是对着袁春,他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自己不行……

  感觉这位女施主的仙气似乎比他跟跛足道友都足,在她面前搞这些神通,总有些班门弄斧的感觉——哪怕明明知道她现在只是凡人,他还是有这种感觉。

  这大约就是那些后世的凡人们所说的气场吧。

  不敢动,真的,不敢动。

  癞头和尚颇有些一筹莫展,跛足道人却忽然想通了。他笑着开口,打了个圆场:“既然如此,那秃……咳咳,我是说茫茫大士不若就恭敬不如从命,将那丸药舍给女施主吧。”

  癞头和尚瞪了跛足道人一眼,还是叹息着同意了。

  他又从身上摸出了一个锦囊,这次里头装着的就是那冷香丸了。

  袁春对这个结果十分满意,癞头和尚也不敢再久留,当即就拉着跛足道人告辞走人了。

  袁春笑着跟他们挥手作别,好歹顾忌着薛姨妈没有鼓掌欢送。

  她甚至还扶着薛姨妈起身,意思意思对着两人离去的方向拱手作揖,算是感谢——原本薛姨妈还想着行三叩九拜的大礼来着,被袁春阻止了。

  “姨妈不必如此,这两位大师可当不起这个的。您没听他们俩方才说话,这定然是宝妹妹前世的善因,这辈子的善果,原是他们该着帮宝妹妹这一回的。也是宝妹妹合该有此一劫,过了便就好了。”

  为了配合这个混沌红楼世界的古代生活,袁春学会了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并且日益熟练。

  这不,随便发挥两句,就把薛姨妈哄得一愣一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