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小迎春,袁春不禁有些感叹小孩子长得可真是快。

  这个隔房的二妹妹,在袁春印象之中,一直都是个怀里抱着的小团子的形象。结果袁春不过就是出去南巡了一回,短短几个月过去,她居然就已经长得这么大了。

  还真是时光飞逝、岁月如梭。

  袁春一边儿感叹,一边儿准备叫她进来顽。

  因着暖房的隔音效果挺好,袁春就没开口说话,只对着外头的迎春招了招手,意思是让她直接进来。

  没想到这孩子还是一脸惊恐,期期艾艾的,既不敢进来也不敢走,愈发显得小小一个人,可怜极了。

  袁春无奈,只能自己出去,准备亲自领着她进来。

  结果走近了之后,才发现了异样——原来她瑟瑟发抖并不完全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寒冷。

  已经是寒冬腊月,她穿得也不是不厚实,但却还是冻得小手冰凉,脸颊通红,实在是冷得够呛。

  仔细一看,却是她的手和脸都露在外头,也不知道在外头呆了多久,被风吹得都通红了。

  显然养她的人不怎么用心,根本就没有注意这些细节,只是随便给她裹严实了,只要大面儿上冻不着就行。

  最神奇的是,她现在年纪还这么小,居然旁边儿连一个跟着的人都没有,显然是非常不受重视了。

  袁春看着她头上在冒着汗,但是一张小脸儿冻得通红,满脸怯怯的模样,实在可怜,便忍不住放柔了声音,对着她道:

  “这不是二妹妹么?外头冷,跟我进屋里头顽吧。”

  袁春生得好看,又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可以说是非常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的类型。

  特别是对于小孩子,更是有着极大的吸引力——人类的本能,就是颜控,这一点在幼崽的身上体现的尤其明显。

  近距离见到袁春的笑脸,迎春紧绷的精神放松了不少。又见到袁春真的主动伸出手来拉她,她这才终于鼓起勇气怯生生地任由袁春拉着她的手,听话地跟着她进门来。

  进入了暖房之后,就是另外一个世界了。

  外面寒风凛冽、冰冷刺骨,里面却是温暖如春,鲜花怒放。哪怕是个石头心肠,见此美景也少不了被融化大半。何况迎春只是个小孩子,看到这些稀奇漂亮的花花草草,整个人的眼睛就亮了。

  考虑到这孩子兔子一样的胆子,袁春不想给她太大压力,只是让她先坐下歇歇。跟着又亲自给她倒了一杯花茶捧着暖暖身子,自己也一起坐下,这才有功夫细细打量一番这个隔房的庶出二妹妹。

  这么一看,她其实生得挺好看的。虽然年纪还小,但是眉眼端正,看起来也是个玉雪可爱的小团子。

  只是虽然她过了年也已经三岁,算起来跟宝钗年纪仿佛,但是因性格胆怯,缩手缩脚,倒是看着比宝钗小了不少。

  袁春见她就算在这种轻松的环境里仍旧有些瑟缩着不敢完全放松下来,便叹息了一声,轻轻将她抱过来。

  因着花房里温度高,她便动手替迎春把外头那件大袄子脱了,露出里头搭配得乱七八糟的衣裳来。

  这惨不忍睹的模样就感觉是早上随便从衣裳堆里选了两件套上去的。衣服有些小,裤子又有些长。看着十分滑稽,果然完全就是没有用心的。

  虽然迎春是庶出,但是好歹是大房唯一的姑娘,这些刁奴还真是太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可怜见的,她又生母早逝,父亲贾赦是个不着调儿的,继母邢夫人也不大管事——迎春毕竟不是邢夫人亲生的,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庶女,以邢夫人那性子,肯定是能不管就不管的。

  估计在贾赦和邢夫人眼中,只要有口饭给迎春吃,让她活着就行。

  在他们俩这种长期的无视和冷暴力之下,连下人奴才们都敢随便欺负迎春。反正也没有人给她出头,对付一下就完事儿。也就难怪,迎春以后会养成那么懦弱怕事儿的性格了。

  若是没看见也就算了,但是眼睁睁看着一个无辜的孩子被这些人磋磨,袁春还是不忍心就这么袖手旁观。

  有些事在她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但是对于很多人来说就是一生。

  英莲是这样,迎春也是如此。

  袁春打定了主意要为迎春出这个头,随手搬过来一盆花给迎春抱着玩儿,便直接叫了抱琴来,让她去找跟着二姑娘的人过来说话。

  抱琴跟着袁春日久,一听就知道她的意思,连忙答应了一声便就去了。

  不多时,抱琴就带着人回来了。

  她甚至还贴心地找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一路,手底下压着一个三十几岁的中年仆妇,俊俏的小脸儿严肃认真,颇有些能干小秘书的模样。

  见了袁春,抱琴马上又换上了一贯的恭敬表情:“姑娘,这是二姑娘的奶妈王嬷嬷。”

  袁春心里已经把这奶妈骂了好几遍,看着她却还是一副笑脸:“王嬷嬷来了,吃酒可吃的高兴?赢了几吊钱?”

  这话一说,那王嬷嬷就不乐意了,当即就拉下了脸,阴阳怪气地道:“怎么大姑娘这是要管我们大房的事儿?我们太太都不管,您在这儿咸吃萝卜淡操什么心?”

  这就有些无能狂怒的意思了。这王嬷嬷的确是才吃了酒,因要去如厕,把迎春放在回廊上就去了。

  结果才出来,就被两个相好的媳妇子拉去赌钱。

  她原本还记挂着迎春,被那两个媳妇一说,也觉得迎春素日是个省事的。而且今儿特意给她穿了不少衣裳,又在暖和的回廊里,肯定冻不着。便就半推半就地去了。

  她原想着搭一把手,玩儿两把就下来。结果手气很顺,连赢了几把,那自然不肯下场。

  这赌博的事儿,就是如此邪门儿。她赢了这几把过后很快就输了,愈发想要回本儿,这才耽搁了这么长时间。

  这王嬷嬷已经三十几岁,素来也算是得脸儿的,因此才找了迎春乳母这么一个轻省差事,一贯嚣张跋扈,谁都不放在眼里的。

  她自恃身份,又是隔房的人,故此对袁春这个二房大小姐也不怎么放在眼里——这都是邢夫人不作为,迎春又太小,搞得她们嚣张惯了。兼且看袁春也不过只有十一二岁,料想也厉害不到哪里去。

  故此才顺口说了这么一番混账话,哪里知道就踢到铁板了呢。

  袁春也不准备跟她废话,只淡淡道:“倒的确是我多事了,抱琴,你叫嬷嬷们搭把手,把王嬷嬷送到老太太那边儿去说道说道吧。就说她把二姑娘一个人扔在雪地里,自个儿吃酒赌钱去了。”

  听见袁春说的要去找老太太,王嬷嬷吓得面如土色,连忙跪下来磕头求饶。

  袁春却只冷笑:“嬷嬷跟我行这么大的礼,我可不敢受——你们家太太仁慈心软,我这二妹妹也年纪小不知道计较,但是我可是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不过像是您老说的,我年纪轻,不懂事,又是隔房的,管不了你的事,还是回了老太太去,等她老人家发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