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轻就从后面走上前,站在他面前。

  沈不渝立刻闭上眼睛,这样的他显得懦弱又无能,他的耳边有很小的声音:“我觉得还行,就是尺寸有点大了,我没让设计师上门给我量尺寸,大了也没问题,我这一天比一天瘦……咳……咳咳……”

  痛苦的咳嗽声里混着血腥味。

  咳嗽声变模糊,陈子轻站不稳地掰着捂他嘴的手,掰不动,沈不渝不想听他咳,也不想闻他口鼻渗出的气味。

  ……

  沈不渝要陈子轻跟自己出院。

  陈子轻带上枪,陪沈不渝看了场花里胡哨又枯燥乏味的烟花,去芮姐店里坐了坐,吃了份甜点,味道没变,只是他吃不出原来的味道,他的味觉因为生病出了问题。

  “回不去了。”沈不渝吃自己那份,吃掉最后一口说,“以前我带你过来,你眼睛都笑没了缝,吃完还嚷嚷着要打包一份带走。”

  陈子轻翻了个白眼。

  芮姐压抑的抽咽引来沈不渝的冷眼,他用眼神叫她去房里,别在外面碍眼。

  沈不渝脸上看不出丝毫灰败的迹象,他似是对身边人的病情有着强大的信心,无坚不摧。

  回去的路上,陈子轻昏昏入睡之际,听见沈不渝在叫他,没名没姓,就喊的“喂”,他睁开眼睛扭过头。

  陈子轻和沈不渝四目相视的那一秒,一声枪响扯得他神经末梢猛烈一颤。

  沈不渝就坐在他旁边开的枪。

  陈子轻没留意沈不渝是什么时候拿走的枪,也不知道虚空漂浮的执念值是何时跌到了0。

  沈不渝不像商少陵,他没发什么誓,也没让陈子轻走投无路地开口求他。

  他自己哄好了自己。

  像睡着了一样,唇角上扬,摆脱了什么噩梦迎来什么美梦,脑袋朝向陈子轻这边,额发细碎自然,犹如高中时期趴在课桌上小睡一会,很快就醒。

  陈子轻高中只跟谢伽月一块儿,沈不渝不在其中。

  沈不渝的少年时期陈子轻没参与,只听身边朋友说他狂放不羁,喜欢惹哭想攀上他的男生女生,很混。

  到了大学,陈子轻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才和他慢慢熟起来,发现他是真的混,圈内对他的评价几乎属实。

  毫无意义的思绪滑行了一阵,陈子轻的视线越过他的脸,去看车窗外,看了会,跟司机说:“不用去医院了,通知沈家吧。”

  .

  随着沈不渝的死,陈子轻的主线任务完成了两个板块,还剩三个,其中包括自己,他已经想好了到时候要在身体的哪个地方打个窟窿。

  陈子轻想,这世界的主次NPC和充当背景的NPC走到终点,个人信息数据就会被修改,或者保留下来做个记忆清除手术,然后随机分配到下个任务世界配合别的宿主。

  从NPC的角度来看,是铁打的NPC流水的宿主。

  换个角度,就是铁打的宿主,流水的NPC,各有各的身份和“生命”轨迹。

  陈子轻从没想过虚拟世界的人,会在他回家后再和他有交集,所以他从喜欢上商晋拓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进入告别倒计时。

  眼下他竭力不偏道,只走直线。

  沈不渝死后,沈家那边没人出现在陈子轻面前找他麻烦,不清楚是沈家人顾不上,还是被商家给阻拦了。

  体验卡来势汹汹,陈子轻感染发烧,病情突然加重紧急送进重症监护室,他脑转移,要做放疗。

  好在放疗有效果,他从重症监护室出来,左手跟左脚也都能动了,管家给他喂吃的,他吃两口吐两口。

  陈子轻叫管家安排人去找谢伽月,轮到他了。

  时间不等人,得抓紧。

  谢伽月不来,管家是这么跟陈子轻汇报的,他叫老人扶他去病房外走走,哪知才走了一小段路就嫌累。

  管家扶他到椅子上坐下来,他趴在玻璃窗上往外看:“天气不错啊。”

  “大少爷还没醒。”管家低声,“我想他一定在很努力的让自己早点醒来。”

  年轻人没说话,瞧不出是个什么感受。

  自己生了重病,爱人不在身边,无论有多少人能供自己差遣,照样会失落,会不安,会难过。

  管家给年轻人把病服后面的领子理了理,退到一边,偷偷给正秘书发信息:你拍张大少爷的照片发到我手机上,我拿给他看看?

  郑秘书:适得其反。

  管家:沈先生不在了,他不要我贴身照料,也不肯接受我安排的护工,只要谢伽月谢先生,但那位不愿意,这可怎么办。

  管家:郑秘书,他点名要那两个人做他护工,大少爷醒来不会不高兴吧?

  管家:我不是指责他这种让人误会的行为,我都看在眼里,他跟沈先生没什么的,纯粹是沈先生单方面的情感。还有谢先生,尽管我只跟那位打过几次交道,却也能看得出来,那人不好对付,性情阴暗,表演欲强,我怕陈先生受欺负,可他执意要谢伽月伺候自己,谢伽月在拿乔,请不动,怕是要提出什么条件逼他妥协。

  郑秘书:谢伽月会来的。

  管家向来认可郑秘书的能力,不然也不会有个什么事都和他商量,见郑秘书这么笃定,管家就把心放肚子里。

  几天后的晚上,管家发现门口有个身影,第一反应是先生等的新护工来了,他迅速去开门。

  来人手上捧着一盆含羞草,身穿僧衣,手缠佛珠,满面清瘦幽静:“阿弥陀佛,施主吃晚饭了吗?”

  他愣了几秒:“吃过了,师父……谢先生进来吧。”

  谢伽月往病房里探头:“贫僧进去,会不会打扰到正在休息的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