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谁。

  “喜欢就掐了带回去。”张慕生说。

  陈子轻抽抽嘴:“它还是个花苞,掐它干什么,就让它慢慢开吧。”

  张慕生将指间折断的烟放进西裤口袋:“那就等开了再掐。”

  陈子轻纳闷:“你干嘛非要掐它?”

  张慕生说:“你不是喜欢?”

  陈子轻无力反驳:“不能是我喜欢,你就乱来,这是我姐养的,不是我们养的,就好比我们走在路上,路边种的花我很喜欢,那我能掐吗,不能吧,多不文明,这个掐那个掐的,最后不就掐没了,那还怎么欣赏。”

  张慕生心底哧笑,他的老婆又在努力提高他的道德底线了,乐此不疲的坚持着,多希望自己的男人是个心善纯良的人。

  “知道了。”他熟练地摆出顺从的姿态。

  ·

  夏观棋道完歉,就该去见感谢的人了。

  程萍患癌至今,一口气始终没断,似乎冥冥之中有什么需要她做,等她做完了,那口气才会断。她靠在躺椅上,看着跪在她面前的侄子。

  “观棋,我希望你以后别再犯糊涂,别再做犯法的事。”

  夏观棋态度诚恳而内敛:“小姨你去监狱看我的时候,我就答应你了,我会说到做到。”

  程萍缓了缓说:“你在服刑期间参加了成人自老,取得了很出色的成绩,你这股子劲很像你表姐,可惜你有案底不能当老师,我一直觉得你的性格适合教书,哎。”

  夏观棋低声:“是我自己不争气。”

  程萍咳嗽起来,夏观棋喂她喝水,给她擦嘴边的痰液,一点都不嫌弃她。

  侄子是犯过错,但他还年轻,有重新出发的机会。

  房里弥漫着浓重的中药味,掺杂久病不愈的死气,这房子是四层别墅,就在茶园里,茶树的清香却被完全覆盖。

  程萍忽然说:“观棋,小姨改了遗嘱。”

  夏观棋慢慢吐出气息。

  程萍拉了拉腿上的毛毯:“很多事都是有好有坏,有坏有好,你做了几年牢,成熟了很多,我相信你能扛得起担子,茶园今后就交给你打理了。”

  夏观棋眼睛一红,很快就变得湿润,他蹲下来,把脸埋在中年女人的毛毯里哽咽:“我一定不会让小姨失望。”

  程萍有些累了,就让侄子去休息。

  侄子身上有什么味道,好像是焚香,下人说他一回来就去看了小姨夫跟表姐,兴许是那时候沾上的,程萍意识昏沉,就没再去想了。

  ·

  倒春寒,很冷。

  夏观棋关上门坐在书桌前,靠里是他大学时期的一些书籍。

  用不上了。

  夏观棋转了转桌上的地球仪,他在牢里的时候,整天想的都是望北遥根据什么怀疑到他头上的,到出狱都没想出来。

  他自认藏得很好,不该有暴露的地方。

  望北遥在他面前做戏,为了戏做得够真,只有自己的丈夫是知情的,周围其他人包括孟于卿都被蒙在鼓里。

  不怪他上当,是望北遥戏太好。

  这才导致他没能察觉望北遥利用赵帆尽那条狗走关系,偷偷联系上警方跟踪他,通过他找到绑匪的窝点。

  他像个傻子,聪明反被聪明误。

  夏观棋怎么也不会想到,望北遥那个多疑又善妒的丈夫会配合他的计划,由着他去找前任,而不是换个计划。

  “今天还在演……”

  夏观棋摸了摸在梦里被扇得高肿起来的半边脸,倏地感觉哪里不对劲,他巡视四周,扫动的目光凝在窗户上。

  “嘭”

  椅子倒地声炸响,夏观棋猝然站起身,两眼瞪着窗户外的一团雾气,那是有人凑上去,从嘴里哈上去的气。

  可他这是四楼。

  四楼也不算高层,顺着水管爬上来是可以的。

  茶园里不知有多少人不待见他,哪个想要装鬼吓他不是没可能。

  他气息粗喘心跳加快,猛地前倾上半身,压过桌面,一把打开窗户,寒风过着冷气汹涌澎拜地向他扑来,外面黑漆漆的,没发现什么人影。

  夏观棋伸手去抹那团白气,却没抹出指印,只有冰冷的玻璃,他维持着这个动作半天都没动,直到下人敲门,来给他送他要喝的汤水。

  下人走后,夏观棋喝了几口烫热的汤水,整个人从头到脚渐渐松弛下来,看来是他太累了,出现了幻觉。

  夏观棋洗了个热水澡上床睡觉,这是他第一天出狱,他没多久就入睡,没有一觉到天亮,夜里他醒了,睁眼躺在床上揉眉心,就在他翻身准备再睡时,鼻息里涌进来了无法忽略的腥气。

  像泥土的气味,就在他旁边。

  一股莫名的不适让他下意识地绷紧神经,他撑着床坐起来,动作猝然一停,手触及的不是柔软温暖的床单,而是刺骨的冷,夏观棋的眼珠僵硬地向下一转。

  一张惨白的人脸正被他按着,他掌心下是那人的皮肉骨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