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轻望着他们连人带车消失在夜色里,转过头对蹲在车前检查链条的男人说:“慕生哥,你弄好了没,能不能快点,蚊子多死了,咬得我好痒。”

  张慕生依旧慢条斯理地摆弄链条。

  陈子轻朝夜空翻了个白眼。

  蚊子上把抓,在他耳边肆无忌惮地叫嚣个不停,他一动就脚疼,索性站着不动,让它们咬,咬死拉倒,癫癫的。

  片刻后,张慕生用卫生纸擦擦手上的油污,他跨上自行车,后座一沉。

  陈子轻麻利儿地坐好,生怕张慕生把他丢下。

  张慕生的脚勾了下车撑,他踩上脚踏板,自行车不快不慢地沿路骑了起来。

  陈子轻不知怎么感觉有人在看他,而且是很多人,他回头,餐馆漆黑一片,等他眨眼的时候,二楼出现了亮光。

  有道黑影站在窗边,是茉莉,她在拉窗帘。

  随着距离的拉远,陈子轻看不到别的了。车骑远了,那股发毛的悚然感挥之不去,他嗓子有点干:“慕生哥,我没有得癔症,我是真的听到吴妈喊我喝绿豆汤,她还说是你煮的,喝了能下火。”

  男人背对他骑车:“是吗。”

  “那还能有假不成。”陈子轻自言自语,“我要不要告诉我姐,让她找村里人请个大师问问啊。”

  “人吓人,能吓死人。”

  “你什么意思,你以为我说瞎话吓你们?”陈子轻在后座扭屁股,“他们不信我就算了,你也不信我,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我老乡,我们有这份情谊在,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张慕生骑着车拐过路口:“所以你见鬼了。”

  陈子轻酝酿情绪,用发抖的声音说:“我想是,是的。”

  张慕生:“哦。”

  陈子轻:“…………”

  张慕生说:“餐馆里面不止你一个,为什么别人没见鬼,只有你见到了。”

  陈子轻被这番受害者有罪论给刺激到了,张慕生对原主的恶意果然不是他的错觉。没等他反击,张慕生又说:“怎么那个鬼只喊你喝绿豆汤,还要惦记你上不上火。”

  他无力吐槽:“我哪知道!”

  接着就嚷了句:“我长得好看,鬼喜欢我有什么不可以!”

  “望北遥,”张慕生第一次点名道姓,口吻里听不出喜怒,“别对着我的耳朵吼。”

  陈子轻委屈道:“谁想吼了,是你先惹我的,你一天跟我说不了多少句话,这会儿还要让我生气。”

  自行车一个颠簸,陈子轻下意识抱住了张慕生的腰。

  然后自行车就停了下来。

  陈子轻的理智告诉他,现在立刻马上松开手,安静如鸡地降低存在感,尽量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他这副作惯了的身体非要整一出拿手绝活。

  “怎么啦?你才带我骑了这么一会就骑不动啦?慕生哥,你长得高高大大,这么中看不中用的呀?”

  张慕生单腿撑地,握着自行车龙头的手上隐约浮起青筋。

  身后人还在喋喋不休。

  像烈日下围上来的苍蝇,到处乱叮,拍死的时候还要担心别爆出卵。

  张慕生看着腰上的两只手:“把手拿开。”

  陈子轻哼了声:“我又不是成心抱你的,那不就是本能反应,我怕摔。”

  说着就收回手:“好了好了,拿开了,不抱你了。”

  “我还不稀罕呢。”

  张慕生若有似无地做了个深呼吸,他再次踩起自行车。

  吹过来的夜风里有了丝丝缕缕的凉意,路两旁大多门面都拉下了卷帘门,零星几个亮着灯火,基本都是网吧。

  有个摊贩骑着三轮往家赶,陈子轻忙叫住:“等等,师傅,有手链不?”

  摊贩热情地笑喊:“有啊,多的是。”

  陈子轻戳戳张慕生的后背:“给我买手链。”

  .

  自行车停在路边树下。

  张慕生跨坐在车上,单手拿着手机看什么信息,屏幕的幽光打在他眉眼间,衬得他有几分诡异。

  陈子轻让摊贩把三轮搁在路灯下面,他借着灯光看手链,都是水晶的,五颜六色各式各样,通通一块钱一条。

  是真的便宜,也是真的不想要。

  陈子轻顶着摊贩期待的眼神,闭眼抓了几条拎起来,问一会儿要付账的男人:“慕生哥,你说我选哪条好呢?”

  张慕生看都没看一眼:“随便。”

  陈子轻笑眯眯地对摊贩说:“大叔,麻烦你指给我看,我手上这几条里面,哪条叫随便。”

  摊贩哈哈:“小伙子,你别逗我了,我这儿哪来的随便。”

  陈子轻说:“这我不管,反正我慕生哥让我选随便,那就说明我这几条里肯定有条是那个,他不会骗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