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向致今晚值班,他特地上住院部的三楼溜达,想见的人没见着。

  二婶瞧见他,客气地打招呼:“宁大夫,你来锦州这大医院看病救人啊,吃了没?”传错话这事跟宁大夫没关系,二婶心里头明清得很,不糊涂,毕竟她闺女还躺在这,她也不敢得罪大夫。

  “吃过了。”宁向致没有要唠家常的意思,二婶却拉着他问自家闺女的伤势,以后过日子会不会有影响,能不能提重东西,能不能跑起来,还有那些个缝出来的蜈蚣疤,会消掉吗?拆线的时候疼不疼。

  宁向致虽然心烦气躁,却还是压着个人情绪一一回答,他出于职业敏感,发现了什么,手指着妇人的左小腿道,“二婶,你这条腿是不是受伤了?”

  二婶不想在这时候给闺女添麻烦,就否认:“没受伤,我能有什么伤,宁大夫你可别瞎说!”

  宁向致颔首,没有多管别人家的闲事。

  ……

  陈子轻把老表送去宾馆,给他开了个房间,自己就给二婶打电话,问炖鸡汤的事。

  “你炖不好,还是我炖吧,你现在来医院带我去你那儿,我把鸡杀了放锅里炖上,明早你就热一下,找个东西装上拿去医院。”

  于是,陈子轻带二婶去自己住的小区。

  很晚了,二婶白天坐了火车,这会儿看着也不像是多疲惫,她抬头瞧基本都亮着的一层层房子,高死人了,看得她心慌,感觉头顶心被压着:“南星,这小区老贵了吧。”

  陈子轻搓搓后脖子:“也还好,属于中等的。”

  二婶不信。

  进门的时候,二婶踩到了门口的毯子,看不太清楚是什么个图案,就觉得比山里的映山红还鲜艳,她蹲下来,用手捏住一个角捻两下:“乖乖,这毯子,没个大票子买不到。”

  陈子轻摸鼻尖,毯子小两千。

  房子是三室两厅,陈子轻各个房间的打开门,让二婶进去看了看。

  二婶这碰碰那摸摸,她活了大辈子,头一回见到这么好的房子:“卫生哪个弄?”

  陈子轻倚着门框:“不是谁的活,谁有时间就谁弄。”

  二婶点点头:“津川不会忙晚了就不回来,在公司或者哪儿过夜吗?”

  陈子轻说:“不会。”

  二婶欲言又止:“他二十多岁,你三十多岁,不一样的,你得防着些玩花招的妖精。”

  陈子轻抿嘴憋笑:“好的好的,我听二婶的。”

  二婶不轻不重地拍他胳膊:“精明着点,苦是你吃的,甜头可不能让别人抢了去。”

  陈子轻认真点头。

  .

  每到周末,只要没特殊情况,陈子轻都跟梁津川在家吃,他们一起买食材烧饭,所以厨房的面积很大,两个人活动起来不会感到逼仄。

  这就方便了二婶杀鸡,陈子轻给她拿了个凳子让她坐,她把鸡抹了脖子,放血,塞进带过来的塑料桶里泡着去毛。

  陈子轻帮忙拔鸡毛:“二婶,你出车站那会儿我就想问你了,怎么你身上一股子风油精的味道?”

  二婶烦心道:“别提了,出门前洒了,好好一瓶风油精。”

  陈子轻说:“头发里都是。”

  “窜的。”二婶把手在裤子上擦擦,起身去厨房一处台子前面,“是用这个烧水?”

  陈子轻伸头:“对对,插头在后面。”

  二婶摸着深紫色的电水壶说:“这壶好,拎着轻。”

  陈子轻笑:“我买个给你带回去用啊?”

  “我屋里有。”二婶去给壶接水,放在壶座上,摸索着调了调位置,插上插头。

  很快就有水烧起来的声响。

  ……

  那壶水被用来烫老母鸡了,二婶把它开膛破肚,里面都是蛋。

  二婶忙自己的,挥手让侄媳走,别在厨房里待着。

  陈子轻目睹二婶把带过来的,还活着的几只鸡养在他阳台,挠挠头发说:“要放出来吗?”

  “放出来到处窝屎拉尿。”二婶对着纸箱里的鸡踢一脚,“先这么放着,我这两天就全杀了,一只分成两份塞你冰箱的冷冻里面。”

  陈子轻跟着二婶回厨房,看她切姜片:“二婶,你缺什么就找,把这儿当自己家就行,我进房间躺一会。”

  二婶咂咂嘴,当自己家?她可不敢随便用,这厨房里头的锅碗瓢盆,哪个都金贵。

  .

  房里亮着壁灯,一圈光晕打在床头。

  陈子轻衣服裤子是脏的,现在又不好洗澡,因为晚点肯定还要出门,他就没往床上躺,去在床头的木榻上窝着了。

  没法打盹,脑子里不知道怎么的在飘雪花点,静不下来。

  陈子轻给梁津川发短信。

  【津川,二婶在炖鸡汤,你要回来喝不?】

  梁津川在应酬,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下,他冷了一晚上的轮廓终于有了温度。